陽光明媚,清風徐徐。
清音靜靜地看了會兒,突然道:“行了。”
銀杏立即停手。
清音扶著銀杏的手臂起身,“今兒日頭好,去禦花園裡走走。”
一群人跟著皇後走出了景仁宮,隻有一位正在殿內擦拭器具的小太監暗暗瞥了眼那群人離開的方向,隨後趁著周圍無人關注,悄悄溜走,獨自離開了景仁宮。
—
禦花園東邊的池子裡養著黑白兩色的魚,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背部顏色全是純黑或者純白,每當兩種不同顏色的魚群交彙遊過,就猶如一副被揉碎的、混亂的陰陽圖。
皇後每次來禦花園基本都要到那水池邊瞧一瞧。旁人都覺得她是喜歡池中那些好看的、配色反差大的魚。小說
清音聽見過有下人在私底下討論她的這份喜好,這種程度的議論,她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
這次她也去了。
但在清音走到池邊之前,她便遠遠望見那裡已經有了三個人,看服飾,一名是小主,另外兩名都是宮婢。
其中兩人站得很近,那小主竟像是在親手喂一名宮婢吃什麼東西。
清音登時便皺起了眉。
“噤聲。”
跟隨的宮人們聽從命令將嘴巴閉嚴,本就輕的腳步聲這下更是幾不可聞。如同一道道沉默的影子,被牽扯在一人身後,隨之走近、停下。
林芙正後仰躲開薑玉珠想要投喂的手,眸光卻攸地一凝,長睫垂落,連同陰影一起完美掩藏住了那一瞬乍現的鋒芒。
觀眾來了。
林芙偏開頭,有些無奈地:“玉珠姐,我自己來就好。”
薑玉珠已被挑起了興致,不依不饒:“好阿芙,你就讓我喂你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
林芙毫不動搖,繼續拒絕:“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兒了,彆這樣哄我,沒用。”
“是嗎?”
薑玉珠眯起眼,隨後惡霸似的“哼哼”笑了兩聲。
她把左手上的油紙包遞給翠柳拿著,隨即便想要去圈住林芙的腰。
薑玉珠自以為自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但她那動作落在林芙眼中卻像是在0.5倍速慢放,輕而易舉便能躲開。
但林芙沒有躲。她站在原地,由著薑玉珠攬住她的腰拉進懷裡,麵上適當地演繹出三分驚訝一分慌。
“玉珠姐,”林芙微蹙眉頭,“快放開,等會兒被其他人看見就不好了。”
薑玉珠偏不。她把捏在右手指間的棗脯往林芙嘴邊遞,玩鬨地說出半哄半威脅的話:“快吃,吃了我就放開你。”
林芙抬眼看她,目光似無奈似,細看裡邊還藏著幾分憂愁。
但薑玉珠根本沒多想,她就高高興興地與姐妹貼貼,嬉鬨著非要也投喂林芙一次。
薑玉珠和翠柳都以為隻是好朋友間鬨著玩,覺得反正附近又沒有其他人,舉止稍微出格一點也沒什麼。
但這一幕落在旁觀之人眼中,卻不僅僅是不得體、不合規矩這種程度的事了。
皇後目光幽深地盯在那兩人身上,輕聲地問:“銀杏,你還記得兩年前病死在冷宮裡的月貴人麼?”
銀杏低垂著眼睛,小聲答道:“回娘娘,奴婢記得。”
皇後:“詳細說說。”
銀杏:“月貴人她在兩年前的一天夜裡被翻了牌子,按萬歲爺定下的規矩,送去侍寢前需要嬤嬤們仔細檢查一遍身體,以防有病瞞報、私攜利器等情況,結果…被嬤嬤發現身體有異。”
“嬤嬤將此事稟報給陛下,陛下當即下令嚴查。各宮收到消息後,本以為月貴人是因為很久沒被翻牌子,耐不住寂寞,與某位侍衛或者太監私通,但當天晚上查出來的結果卻是……她與伺候在側的一位宮女,有私情,二人當天白日曾關門落鎖,於屋內……”
她頓了片刻,才接著說:“在屋內用玉魚相歡。雖對象是女子,但也是為不忠不節,故月貴人受夾刑後被打入冷宮,那名宮女則被杖斃。不到半月,月貴人病死在冷宮之中。”
皇後聽後,語氣難辨喜怒地:“你還沒說完。”
銀杏愣住,將頭埋得更低,“奴婢、奴婢不解。”
皇後沒有責怪她,而是自己補充道:“出了這種事,皇上雖然並未生氣,但那隻是因為他不在意這個人,這不代表他不在意皇家威嚴遭到挑釁抹黑。”
“隻有徹底的死亡才能洗去此處汙點。”
銀杏低著頭沒有應答。她知道此刻不需要應答。
片刻,待那名宮婢吃下主子喂的吃食,兩人分開而立後,皇後抬步朝那邊走去。
走之前皇後還問了身旁的掌事宮女一句:“銀杏,你瞧那兩人,是不是很像月貴人與那小宮女?”
銀杏不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