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藏風 木瓜黃 10538 字 9個月前

他和雲詞認識那麼多年,也算同吃同寫作業的交情,完全沒聽說過。

理智上覺得不太可能,但虞尋說話的方式又很像那麼一回事。

李言扭頭,黃頭發在路燈下發光,透露出曾經的叛逆往事:“兄弟,以前在西高的時候,你是班長,不讓我打架,我本來還在道上混得小有起色……結果你背著我,私底下是這麼打架的?”

雲詞:“……你信他?”

他們什麼時候這樣過。

還刀,棍子,這麼打得提前叫救護車吧。

李言:“那你抬什麼手啊,搞得大家怪緊張的!”

雲詞這回是真想揍人了:“我不抬手怎麼把他的手甩開。”

“……”

-

晚上十點半,寢室到點熄燈。

雲詞寢室五個人都到齊了,開學報道、收拾東西忙碌一天,大家都勞累不堪,熄燈後甚至沒時間互相嘮嘮嗑,潮男本來想搞個“宿舍夜談”,但話題剛起了個頭,也很快變成了呼嚕聲。

雲詞睡不著,躺在床上刷手機。

主要是一閉上眼,傍晚的畫麵就跟按了播放鍵似的,不斷在腦子裡循環播放。

最後散場,還是李言把他拖走的。

他在幾次循環播放的畫麵裡,試圖回想自己被拖走的時候是什麼姿勢,想確認自己應該沒有失態,應該還算瀟灑離場。還有那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學生會,視頻會不會傳出去。

但回想半天,他確認自己的姿態可能不是那麼瀟灑。視頻也大概率可能會被發出去。

他在心底“操”了一聲。

想到這點,更睡不著了。

他躺在床上,翻聯係人列表,找到李言,手指落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學校規章製度發我一份,尤其關於退學部分的。]

他微信頭像是一片白,平時發消息的時候看著像沒頭像一樣,和背景融為一體,效果也算獨特。這是他當年申請微信號的時候隨便傳的圖片,之後一直懶得改,用著用著就習慣了。

至於微信名字就更簡單了,用的姓名縮寫yc。

李言夜貓子,回得很快:[……你要研究怎麼讓虞尋退學?]

李言:[太歹毒了吧]

李言:[你學法律就是為了變成法外狂徒?]

雲詞:[有沒有可能想退學的是我。]

李言:[……]

雲詞床位靠陽台,陽台留了一道縫隙。

夜間微弱的蟬鳴從縫隙鑽進來。

李言:[表舅,不至於,真不至於。還有我覺得偌大的一個學校,你倆能碰到一次已經屬於奇跡,撐死了也就隻能碰這麼一麵,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雲詞掃過這兩行字,手機忽地震動起來。

被他忽略了一整天的那個名字叫“老爸”的聊天框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彈出來。

“老爸”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

他看了眼,然後撐著手翻身下床,躲陽台接電話。

電話接通。

雲詞“喂”了一聲,對麵立刻說:“還知道接電話,我以為你去大學報個到,把人都報沒了。”

“事多,有點忙。”雲詞說著,火速把白天沒看的消息從下往上滑了一遍。

全是文檔。

分彆是入學注意事項,學期規劃,績點要求,法學係大拿老師簡介和八大法概要,甚至還有他剛才想問李言要的學校規章製度表。

總之很是他爸的做事風格。

雲詞又說:“老嚴,今天開學,你晚上不備課嗎。”

他爸嚴躍,江湖人稱老嚴,高中教導主任。任職學校就是他之前讀的西城高中,簡稱西高。

嚴躍:“課早備完了,發給你的文檔都看了沒有。”

雲詞:“看了,第一時間就看了。”

嚴躍語氣嚴肅:“這位同學,你是不是以為我這邊不顯示你接收文件的時間?”

“……”雲詞後背倚著牆,承認,“剛看的。”

嚴躍:“仔細研讀,有什麼不懂的問我,績點要求滿績點,不高吧。”

雲詞品了下這個“不高”的意思,發覺他和老嚴對這兩個字的理解截然不同。

他一副“隨便吧”的語氣:“你要這麼定義,也行。”

“你們明天開始軍訓,傍晚六點半結束,晚飯你出來吃,我約了幾個你們學校法學係老師和輔導員,你見一見。”

嚴躍說完,強調,“彆遲到。”

雲詞從嚴躍比他還了解南大教學安排開始就沒忍住走神,耳邊的蟬鳴聲越發清晰,樹影一晃一晃的,好像在搖頭。

“聽見沒有。”老嚴又說。

最後把雲詞拉回來的,是兩個字。

“小詞。”

嚴躍喊他。

這句小詞,又喚醒了他對於傍晚的記憶。

雲詞想起一段跟這個昵稱有關的過往。

那是高中時候的某個假期。

他臥室書桌靠窗,但他離那張書桌八百米遠,拎著模擬卷和一隻黑色水筆坐在床邊寫題。書桌讓給了另一個人,那人穿著高中校服,下顎削瘦,眼瞼低垂。

高中時候的虞尋五官還沒長得那麼過分,但也呈現出明顯的走向趨勢——尤其眼睛。

屋外,他爸在廚房喊:“小詞,你問問虞尋晚上想吃什麼,今天我下廚。”

“……”

高中時候的雲詞比現在更瘦些,他嘴像是被縫住了一樣,吐不出一個字。

他在心裡想,老嚴為什麼老帶這個人回來。

是自己的學生又怎麼樣,教導主任帶的學生那麼多,怎麼不帶彆的學生回家,就揪著這一個帶。

半晌,雲詞勉強吐出兩個音節:“你……他……”媽想吃什麼自己去說。

最後他咽下臟話,隻說:“你耳朵應該沒聾吧。”

書桌前的虞尋放下筆。

像是知道雲詞不肯問,故意找事,非得讓他問一遍才開心,他說:“是有點聾,沒太聽清。”

雲詞手裡的筆差點劃出去:“有病就去看病。”

“怎麼說,有推薦的醫生麼。”

“……”有個鬼。

雲詞不說話了。

“我就不留下吃飯了。”

虞尋站起來,校服雖然被他高大的個子撐起,但略顯空蕩,透著少年期特有的生硬又青澀的骨骼感,跟著喚了一聲,“小詞。”

雲詞:“……”

虞尋似乎覺得這兩個字很有意思,饒有興致又念了一遍:“小詞。你小名?”

半晌,雲詞深呼吸。

然後他扭頭,衝門外彙報:“老嚴,他不吃——”

“他說自己不配吃飯,打算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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