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 / 2)

藏風 木瓜黃 15976 字 9個月前

同樣的射擊遊戲。同樣的兩個人。

隔著一段距離,在等他們的一群人齊齊感慨:“果然又打起來了——”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他倆什麼時候能路過這種攤位,不停下來較勁。”

“西高每年春秋遊,但凡是組織去公園的,遊戲場上永遠有這兩人的身影,每學期都把遊戲場變成戰場。誰能想到上了大學沒春秋遊了,但是有夜市。”

“賭一把?押誰?雖然我覺得這把不好說。”

“……”

攤位上,槍聲不斷。

雲詞正常發揮,而且今天晚上手感尤其好,都沒等到第二輪,第一輪最後一發子彈射出去後,正中最後一隻氣球。

虞尋慢幾秒,子彈沒射完。

見他這邊已經結束了,於是沒再接著打。他鬆開手,往後退了步。

“這麼準,”老板心說這回虧大了,長得帥就算了,瞄得還這麼準,“一等獎,拿走吧,多收的十五退你。”

站在邊上的虞尋也跟著隨口誇他,語調懶懶散散的,聽起來沒多認真的樣子:“真厲害,小詞”。

然而剛誇完,雲詞卻對他說:“伸手。”

“?”

虞尋伸出手。

下一秒,雲詞把手裡剛贏來的小魚,給了他。

李言看愣了。

也許是燈光太曖昧,兩個人外形又都過分招搖,站在一塊兒有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他表舅在乾嘛?

為什麼送虞尋?

……

其他人也有點懵:“送虞尋了?”

“對啊,怎麼就送他了?”

很快,李言又鎮定下來,他告訴大家:“這很正常,太正常了。這能叫送嗎。”

他斬釘截鐵告訴其他人:“——這是

他對虞尋赤、裸、裸的羞、辱。”

“……”

流子在邊上咬著後槽牙,心說跟他想的一樣,這就是羞辱。

流子暗暗留意虞尋的反應,隻要他兄弟皺一下眉,他現在立刻就帶人衝上去。

然而沒有。

他那位心理素質強悍的兄弟,接過魚後,低垂著眼,看不清神色。

虞尋掌心觸到一片冰涼。

小擺件在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斷變化的絢爛的光。

他無法控製地去想某個不太可能的猜測。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

這句話,明明當初可以很輕鬆說出口。

但在關鍵時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再打一把,”等要走的時候,流子卻不乾了,“剛才那把不算,姓雲那小子先打了好幾個,他搶跑,不算數。”

李言:“什麼叫搶跑,本來就是我們先,哪來的搶跑,是你們自己慢了。”

彭意遠他們試圖勸架,然而勸不住。

於是李言和流子兩個人吵著吵著,各自掃了十五塊錢,去決戰了。

大部隊一下分散開了。

雲詞和虞尋兩個人脫離大部隊接著往前走,很快混在人群裡,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

前麵有個賣飲料的攤位,雲詞給完東西之後覺得身上一直在不斷升溫,想冷靜一下,停下來問:“有冰的嗎。”

“有,”老板說,“啥都有,來一杯?”

虞尋問:“喝冰的,不怕冷?”

雲詞:“我身體好。”

“……”

“哦,身體好,”虞尋說,“是誰流感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這種說話方式太熟悉了。

雲詞習慣性反擊說:“某人高燒的時候也沒好到哪兒去。”

回擊完,雲詞卻感覺身上的溫度又往上竄了一點——這兩次生病,都是他和虞尋在寢室生活中距離得很近的時刻。

正好老板一杯飲料做完了,隔著玻璃窗戶遞過來。

雲詞接過,不再繼續說話。

飲料裡加了很多冰塊,酸甜口,但還有股說不上來的味兒。

雲詞喝了近半杯,身上的溫度非但沒往下降,反而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

……

什麼飲料會越喝越熱。

他後知後覺去看杯身上貼著的標簽,發現標簽上很不明顯的寫著一行小字:含酒精。

“…………”

雲詞在隱約察覺到一絲眩暈的同時,看到迎麵走來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

是虞尋他們班的一名女同學,上大課的時候見過,總坐他附近。

那女生長得很清秀,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們,她腳步放慢,扭頭和身邊同行的人說了什麼,然後往他們這走來,打招呼的時候眼睛盯著虞尋,說話聲音有點不自然:“班長。”

“這麼巧,”她

笑起來有個很淺的梨渦,眼睛亮亮的,藏著什麼心思一目了然,“看來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說著,她視線又落在虞尋手上,找到新話題交談起來:“這個好可愛,是那個射擊攤位上的獎品吧,上次我路過的時候見過,但我太菜了,總是打不準。”

“……”

“我一直想要這個,”她引出最終目的,鼓起勇氣說,“如果你不要的話,能送給我嗎,我請你吃飯。”

雲詞在很輕的眩暈後,感覺到情緒被無端放大。

又來一個。

這人身邊怎麼這麼多人。

剛走一個學長,又來一個。

雲詞想說“他不送”,但現在東西歸虞尋,對麵還是個女孩子,他沒有發言權,但此刻情緒上湧,也不想聽虞尋會說些什麼。

他自己也知道這情緒來得沒緣由,也沒有任何立場,但就是不希望虞尋靠近彆人。

任何人。

無論是男是女,都不行。

於是他借著那股被放大的情緒,沒說話,隻是像之前在火鍋店裡那樣,又伸手拽了下虞尋的衣服。

很細微的動作。

對麵女生沒有發現。

但虞尋察覺到了,他怔了下,對女生說:“不好意思,不能。”

“我也很想要,”他難得認真地說,“所以送不了。”

女生被拒絕也不意外,她勉強笑了笑,說:“好吧,我朋友還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女生走後,雲詞才鬆開拽著他衣服的手。

回學校的路上,兩人陷入某種微妙的沉默裡。

從雲詞開始回應起,他和虞尋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奇怪,隱晦且曖昧,互相都不敢試探,不敢打破。

但是雲詞感覺那杯飲料的度數似乎有點高,他泛上來的情緒並沒有因為虞尋的拒絕而消散,於是他在持續的眩暈中忍不住說:“平時是不是也有很多人。”

他這話說得突然。

虞尋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街邊路燈燈光下,虞尋那張臉被照得更加惹眼,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衝鋒衣,身形挺闊,這人鼻梁、下顎的輪廓線其實很銳利,顯出幾分不好接近的倨傲感,但總被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和過於綺麗的眉眼打破。

加之這人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話語調也戲謔。

雲詞:“很多人靠近你。”

他補充,“像剛才那樣。”

這句話說完,持續的微妙氣氛終於被撕開一道口子。

半晌,虞尋攥緊了手裡的東西,他喉結很重地動了下,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反問:“很多人靠近我,又怎麼樣。”

他聲音很低,終於還是忍不住,哪怕心底依舊覺得不可能:“你會在意嗎。”

這句話問完,彼此都心知肚明某層紙被徹底撕開了。

長街上,有陣風穿街而過。

虞尋後知後覺,發現這條街就是開學時

候,他正被學生會拉著采訪時,偶然遇到雲詞的那條街。

那天剛開學,他聽說西高有部分老同學在附近聚餐,他想也許雲詞會在,在附近轉了會兒。

當時他剛報道完,走在比西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學校裡,恍然發覺哪怕同校,他和雲詞之間,也許也很難再碰上了。

然而就在采訪的時候,長街對麵,有個人轉著鑰匙圈走了過來。

鑰匙圈轉了幾圈。

停下的時候,他對上了雲詞的視線——就像現在這樣。

……

虞尋問完,依舊像是在等待被審判一樣。

哪怕雲詞已經留下太多痕跡。

片刻後。

雲詞沒有回避他的視線,說:“會。”

或許是酒精,又或許是剛才那陣風,眩暈感變成了一種飄起來的感覺。

雲詞繼續說:“會希望這些人都彆靠近你。”

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虞尋還是垂著眼,自嘲似地笑了下,沒什麼底氣地說:“我平時還算一個挺自信的人,但到你這就不是了,你這樣說,我會以為——”

他停頓了一下:“以為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雲詞很乾脆地回答他:“不是。”

虞尋感覺心臟被這兩個字緊緊地掐住了。

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喜歡。

雲詞站在穿街而過的風裡,他忽然間,想起很多和虞尋之間的往事。

有時候不去想,但回首才會驚覺,這個人在自己生命裡已經出現太久了。高中三年,他所有重要的節點和事件,這個人都以“敵人”的身份參與著。

好像早在意外成為室友之前,他們就已經是對彼此來說最特彆的存在了。

他迎著風說:“不是以為。”

“不用以為,也不是有點,就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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