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為聘(二十六)(1 / 2)

靈成九年,連朝迎來了自開國以來最大的盛景。

整座上京城處處結滿紅綢,列列簷下滿是係著紅穗流蘇的金色風鈴,清風一過,街頭巷尾便是陣陣輕靈的叮鈴之聲,華蓋馬車在街頭巷口一字排開,皆不約而同的係上喜慶的綢帶,百姓們一早便著新衣,麵露笑意、眼含期待的侯在道路兩旁,茶樓上亦是滿座,眾人爭相探出頭來,各人皆手執一枝朱色花朵,蔦羅,赤槿,美人蕉,月季,薔薇,石竹…,花類繁多,各不相同,有的尚帶晨露,顯然是早上剛從自家門前抑或花園折下的,紅毯從宮牆內一直鋪到千裡外的漠北,遙遙望不見儘頭。

吉時一至,樂師們自皇宮向外而行,五步一人,在長街紅毯上排開,聽見悠遠古樸的鐘聲一響,便各自執起或撫上樂器,或管或弦,長簫,玉笛,琴,箏,琵琶…,不一而足,千人齊奏,是帝後婚成,共

往祁靈山祈願永結同心,恩愛不疑,平順安康的祭祀之曲,連璧站在高牆之上,看著乘騎執手一步步行出皇宮的兩人,朝他們頷首而笑,心裡卻是感歎,自己的皇弟終歸還是成了彆人家的,此曲相送,所望皆在其中。

青冥與連淵皆非女子,自然用不著花轎蓋頭那一套,索性騎馬並肩同行。

兩人的喜服完全相同,朱紅為底,金絲做線,繡的是雙鳳展翅,交頸齊鳴,然而穿在兩人身上的感覺卻是大不相同。

青冥俊逸,雅致溫柔,一雙桃花眼含著笑意,唇角毫不遮掩的高高挑起,自成一股瀟灑,一韻風流,但手緊緊握住身側之人,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時,仿佛天地皆成空幻,隻餘那一人為真,萬千情緒、言語,交織彙集一處,隻化作兩字情深。連淵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將一身紅衣也穿得清逸寧人,但唇邊的的確確挑起了一個明晰的弧度,雖不深切,卻出自掩藏極深的一顆真心,眼裡化開點點閃爍的笑意,清淺

卻猶如夜幕之下的星辰明光,一眼便令人再移不開視線。

兩人身後跟著長長的儀仗,宮女們在兩旁撒著玫瑰花瓣和著糖果,惹得路人們紛紛以手相接,希望能多沾些喜氣,小孩們更是開心,拍著手歡鬨成一片,整條長街滿是民眾對新人的祝福之語,百年好合,恩愛白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至於早生貴子,兒孫滿堂之類,青冥與連淵對視一眼,皆是忍不住噗嗤一下輕笑出聲,也沒什麼,就圖個喜慶熱鬨。

青冥將頭湊到連淵耳邊,調笑道:“有百姓祝你我早生貴子,那淵兒說,你生還是我生?”

連淵手肘往青冥身上一撞,斜睨過去,原本鳳眼便自帶嫵媚之意,今日因著成親,兩人還被宮中的女官們拉著施了薄粉,青冥還好,也就意思意思,連淵卻是在眼角也添了一抹淺淺的朱色,更顯得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和著那天生的清冷,落在青冥眼裡,真是說不儘的風情,

“你生。”連淵如是答道。

青冥看著連淵,頗為瀟灑的一笑,輕聲道:“行吧,淵兒發話了,我生便我生了。”

說完在連淵掌心處捏了一捏,笑道:“淵兒,我在迎親路上種了許多星辰花。”

“略有聽聞。”

“現在應當開的正好。”

“一定很美。”

“及不上你萬一。”

“…你見過了?”

“便是整個天下也不及你萬一。”

“花言巧語。”

“隻對你。”

兩人一言一語,不多時便到了城門口,按規矩,接下來兩人該登城樓,回望故土,敬天地一盞清酒,立誓約,以示不舍,懷念,鄭重,不負。

青冥牽著連淵,一步一步行得緩慢而莊重,將青石梯走得如同殿前的漢白玉階,轉身回望,鱗次櫛比,宮牆巍峨,一景一物都熟悉得如同印於心間,稍

一細看,便能記起那角落的零星草木,似乎昨夜還被風吹得搖曳,飄零了兩片正好的花瓣。

宮人端著托盤恭敬的奉上兩杯酒,青冥連淵相互頷首,各自端了一杯,朝皇城的方向行了一個拜禮,將酒傾於塵土,一禮既成,兩人相對而立,正是立下誓約的良辰。

“淵兒,我…。”一言未儘,青冥驀地睜大了眼,溫柔的笑意僵在唇邊。

連淵蹙眉,將手中接住的羽箭扔在地上,掌心赫然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血瞬間潺潺而出,滴落地麵,明豔的刺眼,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連淵微微彎腰,右手撫住心口,從唇邊溢出一絲鮮豔的血,流經下頜,落在正紅的喜服上,恰巧點在那金絲鳳眸的眼角,宛若泣血。

“淵兒!淵兒…,禦醫,叫禦醫!”青冥將連淵接住摟進懷中,迅速封了連淵心脈。

“刺客,抓刺客!”場麵瞬間亂做一團,城下的百姓爭相逃離,樂師們被撞得七零八落,官兵衝進

人群試圖抓住那暗中放箭之人,人潮擁擠,根本開不出一條路來。

青冥雙手穿過連淵腿彎,將他攔腰抱起,輕功一躍,索性從城牆一路沿著屋頂向皇宮疾行而去,風在耳邊輕嘯而過,有些吵,連淵一隻手摟住青冥的頸項,臉埋在他胸膛上,聽著那熟悉而明顯快了許多的心跳,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青冥心口的衣物,話音斷斷續續,顯然有些艱難,“青冥,我…我,無…事。”不要擔心。

“彆說了,淵兒你先不要說話,快到皇宮了,不會有事。”青冥腦中一片空白,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清晰可感那暗藏的微弱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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