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水患從春葉城起,自西南而下,受災範圍大大小小算起來足有十三城七十九鎮,以飛花城為終,最嚴重的當屬貴絲城,雲城與露秋城,淮南總督府在臨城,中軍將營原也在此處,後被顧寧將軍轉到了彩鳳城,都與雲城、露秋城相近,但由於未臨近主河道,所以受災程度相對更輕,司空明湛幾人率先要到達的地方,自然就是臨城。
正值災期,為避免江盧搞個什麼舉城迎接,弄得百姓生怨,蓮淵在征得司空明湛同意後便讓人帶了一封信函先去,大意就是他們此行是為賑災,自當務實低調,麵子功夫不必做了,安排好住處便可。
所以當一行人到達臨城時,果然便沒什麼幺蛾子,江盧率著主簿及總督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在城外候著,一見司空明湛下馬車便迎上去,將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雖知道這些官員多半沒幾個好的,但一群人各
自揣著明白當糊塗,對皇子殿下恭敬有加,龍章鳳姿,玉質金相張口就來,也與蓮淵青冥相互應承,什麼相貌堂堂,妙筆文章,總有誇不完的話,連越離言沐都得了句少年英才,妏筱更是被誇做巾幗不讓須眉。
好容易到了城中,倒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破敗淒涼,遠遠看著,路兩旁設了幾個粥棚,有不少衣衫襤褸的人排著隊拿碗打粥,幾個官兵拿著槍維持秩序,看上去倒是一切井然。
司空明湛讓眾人停在原地,自己帶著越離上去,尋了隊伍後麵的一個中年女子,問道:“大姐,打擾問一句啊,這粥棚什麼時候設的?前幾天來還沒看見呢,一天三頓都施粥嗎?”
那中年女子看司空明湛穿得極好,生的又俊俏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樸實的臉上竟露出緊張,拿粥碗的手都有點發抖,目光躲閃道:“一直都有,一直都有,發三頓飯。”
司空明湛眼中閃過一道暗光,也沒繼續為難,笑道:“那大概是我記錯了城,多謝這位大姐。”
那女子連連點頭,不再看司空明湛也不再開口,似乎生怕有人多問。
估計問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情形,江盧見司空明湛神情不變,笑得一團和氣,心裡陡然鬆了口氣。
“江大人廣設粥棚,治理有方,這城中百姓有福。”
江盧笑嗬嗬的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殿下謬讚了,這都是臣該做的。”
“江大人不必謙虛,大人的恩德,百姓都記著呢。”
江盧心頭一梗,總覺得聽起來不像什麼好話,但見司空明湛眼神清澈,心想不過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子,應該沒那麼多彎繞,或許那趙常並未將事情和盤托出,畢竟那百萬兩銀票也是實打實收了的,他若敢說,照樣逃不了乾係,況且這三皇子神色如常,要是知道了那些個事兒,哪裡能如此沉得住氣,心裡總算放心了些,不過想是這麼想,晚上還是得讓人去斬草除根。
青冥與蓮淵自是跟著三皇子住在淮南總督府,隨行的三百多兵士在淮南軍原址紮營。
天色一黑,幾人便借著舟車勞頓的名頭說要早些休息,青冥在眾人詭異了然且心照不宣的眼神下與蓮淵要了一間房,蓮淵被眾人以曖昧的眼神掃視了個遍,麵色早已冷到了極點,但竟是也沒有反對。
夜深之時,青冥規矩的坐在床邊與蓮淵相對無言,不是他不想說,…蓮淵發話了,多說一句晚上讓他睡床下,傷口動崩了他自己睡床下,沒辦法,好不容易住到了一間房,蹭上了一張床,先讓人把氣消了為好,不說就不說。
司空明湛被越離抱著從窗口跳進來時見的就是這麼個情形。
“沒被人發現吧?”青冥朝站定的兩人看過去,神色一鬆,這下子總不能還讓閉嘴。
“不會發現。”越離先一步篤定的回答,他本就是暗衛出身,以輕功與隱匿見長,被三皇子挑中才轉到明麵上。
蓮淵開門見山,直接入題,“殿下可是探查到了什麼消息?”
司空明湛見過蓮淵考場的那篇策論,當時便驚了,瓊林宴上那番對答也讓他刮目相待,不過與他父皇不同,司空明湛比起筆下揮毫更看重實處,不然紙上談兵這詞怎麼來的,所以他雖相信蓮淵的才學與君大哥的眼光,但這一路也還是有所保留,否則也不會一有事便想起青冥而非蓮淵了。
不過這些日子他也看清了君大哥的態度,自己怕是窮畢生之力也不能把一個不想為官的謀士拉進官場,而蓮淵正是君大哥為自己備下的,最合格的助力,絕不僅僅是因為兒女情長,更因為他們能各取所需,這位的本事,怕是自己先前一葉障目了,光想著怎麼把君大哥勸上道,卻忽略了一旁閃光的明珠,愚蠢之至,想通了這個,司空明湛對蓮淵少了些探究疏離,偶爾也開起玩笑,“蓮淵不如猜一猜,本殿得的什麼消息?”
蓮淵斂眸微微偏頭想了想,道:“大概是發現
了一場不甚高明的騙局,比如災民被拘,餓殍遍地之類,今日城中的景象…不合常理。”一切都太安定了,簡直像提前排出的一場戲,打個比方,難民們在官兵的監督下排隊領粥這沒什麼問題,可每一列隊伍都安安靜靜,連相熟之人的閒談都沒有,這還正常嗎?
還真猜中了?司空明湛一挑眉毛,毫不吝嗇的誇道:“蓮淵若是上了戰場做軍師,說不定也能學學前人弄出個錦囊計,大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