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探查消息，自然不能整天窩在客棧不聞窗外之事，飛羽鮮少來到人界，一開始是覺得沒意思，或比鄰和樂，談笑風聲，或顛倒黑白，爾虞我詐，和妖族也沒什麼兩樣，他自然懶得跑這一趟趟的，不過離瓊顯然更甚，這還是第一次來人間，對什麼沒見過的東西都有幾分好奇，分明平日裡話少得很，此時卻拉著飛羽問個不停，以至於後麵離瓊一看什麼，飛羽就自動開口，蹙著的眉尖很明顯的將不耐表露無遺，卻還解釋得儘心儘力。
“風箏，線放著能飛上天。”
“糖葫蘆，山楂裹著冰糖做的，小孩子才喜歡吃的玩意兒，冰糖？你管它是什麼，知道是甜的不就成了。”
“撥浪鼓，人家買回去逗孩子玩兒的，要不爺買一個在你耳朵邊敲得叮咚響？”
“那是脂粉！女的用的你還想買？？？！”
飛羽簡直心累，看著自己手上的風箏糖葫蘆撥浪鼓靜默無言，這小和尚使喚自己使喚得越發溜了啊，讓爺掏錢還讓爺拎著…，要是發現不了這城裡哪地方不對勁你就給爺等著…，飛羽憤憤將所有東西換到左手，兩步上前把一步三回頭還在看胭脂攤的小和尚帶走。
“都說了是女人用的還看！”飛羽低頭湊到離瓊耳邊小聲道：“想不到啊小和尚，你還有這愛好。”
離瓊一下子紅了臉，擺手搖頭解釋，“不是不是，小僧…我，我是想哥哥要不要給族人帶些東西回去，戰事艱難，看到喜歡的東西心情總會好些。”
“他們想要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用得著你操心？”飛羽微低頭，正好能看到離瓊臉上紅暈未消死盯著路麵的模樣，又開始打趣，“整日裡考慮這麼多，不妨待爺戰事結束同佛祖說一聲，把你要了來爺這裡做個管家。嘖，正好，都不用娶親了。”
“做管家和王…哥哥娶親有什麼關係？”離瓊沒想明白這其中究竟有何關聯。
“你把嫂子該做的都做了，還要嫂子做什麼？”飛羽回答的理所應當，說出口才發覺不妥，輕咳兩聲遮掩了一下以免尷尬，但看離瓊似乎沒想著彆的什麼，提起的心又悄悄放下，他還不至於調戲一個和尚，帶頭發的毛驢也不行。
離瓊垂眸了然說了聲哦，卻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愣愣看了地上螞蟻半天沒想明白，直到被飛羽拍了下後腦勺才回過神。
“到了。”
離瓊看了下破舊的神廟，雙手合十作了個揖，雖非佛寺，卻也該尊重。
“戰亂之間，連昔日香火鼎盛的神廟也破敗至此嗎？”離瓊喃喃感歎，聲音有些許低落，僅從外麵便能看見，廟裡神像早已積了厚厚一層灰，甚至還有破損之處，地麵上許多雜亂的乾草，幾個乞丐圍在一起數討來的銅板，畫麵沉悶得不行，但簷角的一串竹風鈴突然悠悠發出清脆的響，似乎想將世界的色調染得輕快些許。
“這年頭神仙也不太平，自身難保哪還有餘力庇佑他們升官發財，這般看來，也活該他們如今沒個香火供奉。”飛羽麵無表情的吐槽。
離瓊疑惑的看著飛羽，“可是…殿下不也是上神嗎？”九尾靈狐，尊上神位，他該沒記錯才是。
“…。”飛羽臉上的笑意一僵，早忘了這一茬了，就幾千年前曆了個天劫，之後他也從沒去那九重天上的神宮住過一日，依舊還在妖族當他的狐王殿下，若非離瓊提起，他還真忘記自己也是個上神了，於是毫無自覺的上神大人隻能道：“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沒心眼兒的小和尚就喜歡刨根問底，飛羽默了片刻後道：“我就從來沒受過誰的香火。”
見離瓊眼中露出一點憐憫實則開始忍笑，飛羽氣悶，咬牙道：“你見誰家供狐狸的？”呸，誰說的沒心眼兒，這小和尚怎麼越發不老實，跟誰學的？
“那…我供吧。”離瓊轉頭看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一本正經的回道：“待小僧重回佛前，定替殿下點一盞長明燈做供奉。”
飛羽心裡一動，替自己…做供奉？平生第一次，有人說要為自己做些什麼，飛羽不禁挑了一點唇角，如晨曦第一束陽光灑在身上，他沒伸出來的耳朵尖有一點發燙，然後將潺潺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如同將自己浸在一汪熱泉。
“旁人點燈是有所求，你替我求個什麼？”飛羽轉眼望進一雙澄澈見底的眸，這雙眼即便是夜晚最濃重的那一抹顏色，也比星辰月光更為皎潔乾淨，他將目光落在那張清秀的臉上一轉不轉，就這麼等著離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