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你們那位狐王竟是有這麼一段過往。”青冥將書合上,也忍不住道一聲有趣。
蓮鳶停筆,將袖子小心放下,免得沾了墨跡,把那書拿到手裡又隨意翻看了幾頁,搖頭輕聲一笑,“若你我皆生於書中,這世間豈不也是假的。”
“假的?”青冥難得不認同蓮鳶,湊到旁邊把人攬進懷裡,無奈道:“鳶兒怎就不想點好的,比起創世,記錄的可能性分明更大,你卻單單提那一點,再說…。”青冥壓低了聲音,裝得一手好委屈,“便這世間當真是假的,我對你的心亦是真的,鳶兒…莫非還不信我。”
已經習慣了這人時不時的撒嬌,蓮鳶非常冷靜且冷酷的將人推開,但終究還是沒能冷到底去,說出的話簡簡單單,但落在那個誰心底卻有著灼人的溫度,“沒有不信。”語罷又看一眼那轉瞬間便翹了唇角,一雙桃眸點滴含笑卻隻裝了他的人,也挑出一點微
揚的弧度,道:“青冥,你看看你如今哪裡像個神君?”
青冥挑眉,順著往下問道:“不像神君,像什麼?”
蓮鳶呡唇,眸間斜挑過去,少有的帶了兩分促狹,“狐狸。”
“…,咳。”青冥捂了把臉,忍住笑回侃,“這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於是成功把狐狸惹炸了毛,幾千隻冰箭齊放綻成了花,隻可惜了這小書房,三月前才修過。
前幾日銀辰捎了本書過來,不是什麼古籍殘本,卻是如下界現世裡的話本,封麵之中,一人身著白衣,發帶束發,冰白色披風上繡了兩道淺紫色雲紋,腰間彆一支白玉簫,身姿清逸,另一人黑衣墨發,眼角含笑,生得一副風流俊朗,招惹桃花的模樣,但自左襟至袖口幾片金葉利如鋒刃,給平白添了幾許殺伐氣,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這兩人長得…似乎有幾分眼熟。
“《快穿之不談戀愛就滾粗》?…。”蓮鳶驚訝的看向銀辰,輕聲婉拒道:“小叔,你知曉我的,如何會看這類話本?”
“我勸你還是先看完再說。”銀辰蹙著眉,表情略顯微妙,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從何說起。
好在風嵐隨了一處來,見他不解便細細解釋了一番,“前幾日狐王讓辰去了一趟蓮塔,這書…是從塔裡來的,當中主角便是你與青冥,辰和我,甚至狐王與那位大人,這數萬年所曆之事,悉數在於其中。你若有空…便同青冥君看看,你們狐王說了,若覺還算有趣,便一同去那塔中世界走上一遭,尋一尋那作書之人。”
“還有這種事?”蓮鳶將書接過,若是隻是他與青冥,狐王與離瓊大人,尚可解釋為他們都曾入過塔中,故被窺測了過往,但連小叔與風嵐仙君都有所記錄,這便實在匪夷所思了。
“你一看便知。”風嵐見神殿內隻蓮鳶一人,便隨口多問了一句,“青冥君不在?”
“…,他…。”蓮鳶表情凝固了片刻,淺聲答:“他有事…。”
銀辰見蓮鳶有些支吾的模樣,一掌拍到旁邊案幾上,“他又出去尋歡作樂拈花惹草?!!!”上好的千年梨花木裂了一條縫,緊接著便要拉起蓮鳶袖子往外走,“這種人不要也罷!跟我回狐族!”
“不,不是…。”蓮鳶正想著怎麼解釋。
“誒誒誒,辰,冷靜。”風嵐頭疼,辰兒怎麼老想把蓮鳶帶回去,人小兩口過得不挺好的嗎,於是趕緊上前把人勸著,“辰,你先聽蓮鳶將話說完不遲。”
“那你說!”銀辰還是氣衝衝的,若怒發當真能衝冠,那一瀑銀絲怕是早豎成了刺蝟。
若是不說小叔怕是真要將自己拖回狐族,蓮鳶不得已開口,“隻是…昨夜順口一提…,談到了人間的花燈,他今日便下界說要給我買…。”
“就這樣?”銀辰狐疑望過去。
不然還能哪樣?蓮鳶默了半晌,道:“還,…
還有蓮花酥,杏仁糕,桂花蜜糖…。”
“停。”銀辰一個字打斷了蓮鳶並不嫻熟的撒狗糧,決定眼不見為淨,“我同風嵐還有事便先走了,這書你自己尋個時間看了就是。”
“是。”蓮鳶點頭答的乖巧,生怕再不經意說岔點什麼,銀辰脾氣一急拉著他便回狐族,待青冥回來尋不見他,又得九重天到妖界一番折騰,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平白讓旁人看了熱鬨。
不過是人間跑一趟,按理說要不了多久,青冥卻足足等到了金烏西落,星辰滿天才披月而歸,回來時頭發上沾了幾片青竹葉,手中的糕點還熱氣騰騰,香酥軟糯,親自動手擺在小瓷盤裡,新讓人送來的靈果也切碎了拚成一盤,色澤鮮豔,橙紅透綠什麼色兒都有,還偏偏讓某位神君大人擺出了桃心狀,怎麼看怎麼滑稽,但勝在新奇又有心,再說,這造型也的確抓人眼球得很,蓮鳶一眼看過去,便目光了然,拿起最中心那顆鮮紅鮮紅的大櫻桃放入口中,完了還誇獎道:“擺得…尚可。”簡直違心到沒法。
“你喜歡就好。”從桌下把花燈拿上來,借著朦朧又清冷的月色,點燃那花心處的油芯穗子,一豆燈火隨風跳躍,閃閃爍爍,像極了人間草叢裡明滅的螢火蟲,隻是…外頭那一圈花瓣是狹長的粉藍色,好看是好看,但蓮鳶認了半天,實在沒認出那是什麼仙花靈草來,隻好開口淺聲笑道:“這花燈你在何處買的?不像夏蓮秋菊,亦不像牡丹芍藥,都認不出品種來,莫不是被人騙了錢財。”
青冥哪能聽不出蓮鳶是在笑話他,低頭便在那淺色的唇上偷了個香,“儘會氣我,明知這是我親手紮的,不過…當真看不出?”特地去了瑤池竹林,尋得那最青最韌的那一枝細竹,紮成燈骨,此刻還繚繞著一絲若有還無的夏意淺香。
“看不出。”蓮鳶微俯身又細細辨認了一番,最後實在想不到什麼,隻能憑著那粉藍色與黃色花|芯硬猜,“星辰花?“
“我便說,鳶兒果真懂我。”青冥滿意得不行。
蓮鳶:“…。”罷了,他懶得多言,反正這家夥臉皮厚著呢,若非想起那塔中世界,他又如何猜得出這狹長鬆散的一盞燈是星辰花呢,不過,既是青冥親手做的,便不是星辰花,他也喜歡就是了,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否則這家夥尾巴能翹起丈高。
“小叔今日…。”蓮鳶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他又要帶你回狐族去?!”青冥一聽忙把人拉緊了不鬆手,反正銀辰每次一來就打著這主意,恁煩。
“…。”這倆人到底哪裡不對盤,仇家之間尚且要見著麵才能爭上一番,他們卻是不見也能針尖對麥芒,一個挑撥,一個告狀,怎的跟三歲孩子似的。
“他當真又要拉你回去,這次又是為何?”青冥也是頭大,完全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銀辰,偏生自家媳婦兒又性情冷淡,便是同族裡說得上話的也就這一個,自己總不能攔著,可不攔著吧…這人又老想撬自己牆角。
“他說你出去太久,定是想拈花惹草。”
“一派胡言!”青冥順勢把人抱在懷裡,“不信鳶兒檢查檢查,我身上定是沒半分酒味兒和脂粉香氣,也沒彆的痕跡。”
清淺的星光與月華,流水一般落在兩人身上,映得冰白與墨藍的衣衫交織閃著細碎微光,清風一陣,恰好搖下一樹飛花,擦著兩人發間麵頰而過,淡香輕浮,花閣與小樓原便適合風花雪月,再加上一對有情人,於是連呼吸都顯得清甜又曖昧。
蓮鳶主動伸手環上青冥脖頸,薄唇湊到那人耳邊,音色清冷,卻有著一種彆樣的誘惑,“想占便宜便直說,尋什麼理由。”
青冥這種時候要能忍得住,他便不算是個男人了。
所以呀,即便再冷的性子,狐狸終究是狐狸,隻是這狐狸精的模樣,不是對誰都能顯現出來罷了。
於是…剛才想說的話本,被這麼一打岔,便生生拖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看是看完了,不過青冥心疼蓮鳶,所以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