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聽到她的話,不知不覺竟然落了淚。羅景寧詫異地問她:“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哭了?”
她擦乾眼淚,柔弱中帶著點剛強:“夫人果然是明白人,這兩天,先生說書的時候,偶爾能聽到夫人一兩句點評,總覺得夫人和旁人不一樣,今天才冒昧邀請夫人同坐。”
羅景寧聽書的時候,有時候忍不住和秋葵冬葵叨叨幾句,沒想到卻叫她聽見了。
“不過是隨口說的而已,你莫見笑。”
桃娘彎唇微笑,然後又說:“夫人這樣的氣質,自然不是妾等可以比較的。能和夫人說上一回話,妾就高興了。”
“夫人看著臉生,是初到郎陵嗎?”
羅景寧也沒有隱瞞,隻說回鄉歸寧,夫君在郎陵縣有舊友,停留幾日訪友之後就要再出發了。
“夫人夫家姓?”
“姓沈。”
桃娘有些遺憾:“那以後,隻怕和沈夫人再難相見了。”
說完,她又自嘲似地笑了笑:“沈夫人離開這裡也好,這裡從上到下,一片汙濁,您這樣的人,留著這裡恐怕也危險。”
羅景寧聽她話裡有話,便忍不住追問:“這話從何說起?”
桃娘似乎就等著她問這句話,一股腦兒就把她的遭遇和盤托出。桃娘是一家是城郊上的農戶,日子過得富足。她的青梅竹馬,到城裡當學徒,學有所成,便自己開了一家木匠店。
兩個人成親兩年多,生下一個兒子,日子幸福快樂。那天,她不過是像往常一樣,從家裡送飯到鋪子裡給丈夫,偏偏就遇上了郎陵縣令。
縣令三十有餘,一見桃娘,驚為天人,勢要把人弄到手。桃娘娘家和夫家都是平民百姓,哪裡扛得住縣令的層層設計。先是夫君店裡鬨出了事,賠了一大筆銀子。
後來,她娘家又鬨出了人命官司,有人誣陷她父兄謀財害命。桃娘走投無路,終於屈服了,當了縣令的外室,至今已經三年有餘了。
“我恨他,恨透了他。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故事,真的讓人義憤填膺。秋葵和冬葵已經完全忘了桃娘的身份,她們兩個氣得小臉通紅,羅景寧也生氣,她問桃娘:“為什麼不讓你的家人去告官呢?”
桃娘慘笑一聲:“夫人,想要告官,哪有那麼容易。他雖然隻是縣令,但是,他是安陽王的小舅子,彆說郎陵縣,便是在豫州、揚州,甚至到了京城,我們隻怕也沒辦法告倒他。”
她淚流滿麵,接著說:“他威脅我,若是我敢反抗,敢逃,那麼我的家人,隻怕要生不如死了。我夫君不甘心,曾經多處奔走去告,卻被生生打斷了一條腿。我們怎麼還敢告?”
“沈夫人,我可憐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長成什麼樣子了。我怕啊,萬一這個喪心病狂的禽獸,把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我怎麼活下去,又怎麼對得起夫君呢?”
是啊,自古民告官,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羅景寧久久不語。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個盤旋在她心裡的問題:“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你為何對我說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