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連連叩頭、咚咚作響,朱載坖平生最見不得下跪磕頭,也知道黃錦和嚴嵩、徐階盯著,他一個連少監都混不上的宦官又怎麼敢糊弄司禮監和內閣,揮揮手說道“罷了,這也是父皇的聖意,我等做兒臣的應當感激父皇督促向學之意。”
可是自己完全是一腦袋漿糊,雖然自己文科出身,也學過點論語,但是這四書五經真是晦澀難通,又沒有句讀,更要命的是自己除了小學時練過幾筆顏體外,早就把毛筆丟到爪哇國去了,還每日百字,嚴閣老的書法可是不錯,自己這種爛字,隻怕是直接要請家長了。
索幸自己有大病初愈這條還可以搪塞幾天,於是對劉忠說“本王病後有些迷糊,不知今日該寫什麼?”
劉忠趕緊答道“殿下,今日還是錄高師傅的講義,該從中庸錄起了。”
說罷將高拱所進講義翻開,指給朱載坖看。朱載坖隻能寄希望於這具軀體還有肌肉記憶,會寫字,要不然就麻煩了,還不如繼續裝病,至少能逃學。
萬幸還真有肌肉記憶,想想也是,皇室子弟,恐怕沒出閣之前就請內書堂的太監教導多時,絕不可能等到出閣讀書才開始學寫字這些。
今日抄的是中庸的講義,也就是高拱對中庸的解釋,高拱的講義說道問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於是人物之生各得,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是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所謂道也。然歟曰中庸為學者作皆人理也,而伊川考亭動兼人物言之。夫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豈以人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犬之性歟。且盈天地之間惟萬物,凡草木土石諸件皆物也,若謂人物之生各得,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則不知草木土石其健順五常之德若何?若謂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則不知草木土石其當行之路若何理難通矣?
好像也不難理解,就是不知道這伊川考亭什麼意思,於是問劉忠道“高師傅說這伊川考亭什麼意思?”隻見劉忠驚詫萬分,說道“殿下莫逗奴婢了,尹川先生,考亭先生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朱載坖心想,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本殿下在後世也沒聽說過,估計也就是小貓兩三隻。隻好又拿出本王大病初愈這個理由,劉忠解釋半天,原來是程頤和朱熹,淦,又暴露無知了。
朱載坖想了半天,問劉忠道“你進過學?”劉忠苦笑著說“奴婢在內書堂五年,司禮監僉書黃公公抽考後方到殿下身邊聽用。”
朱載坖心道,難怪不得,畢竟是太監裡麵的高級知識分子。趕緊錄完講義後交給劉忠,劉忠轉呈內閣圈閱。
完成作業之後,朱載坖乾脆從頭翻看高拱所進的講義,自從知道自己的皇帝老爹是雞娃高手後,朱載坖就知道得好好看這四書五經了,搞不好自己老爹還得考試抽查什麼,要是被弄個一問三不知的話就麻煩。
看了高拱對大學和中庸的講義,朱載坖不得不佩服高拱,能把晦澀難懂的大學、中庸解釋的簡單明了,盛名之下無虛士。自己後世的一知半解真是可笑,陳朱理學絕不是後世所說的漏洞百出,邏輯混亂,能夠成為王朝的正統思想,在當時確是有它可取之處。
又吃了一頓所謂清淡飲食的午膳後,朱載坖繼續看高拱的講義,正好裕王結婚之前高拱不會進講,趁此機會把之前的課業補上,不懂得還可以問問劉忠,同時旁敲側擊問問劉忠朝中的情況。
劉忠在內書堂呆了五年,接觸的都是翰林院的編修、修撰這些,在明朝這可是儲相,所以朝中大臣多有了解,朱載坖故意提到沈煉,劉忠笑笑說道“越中十子嘛,敢和嚴閣老叫板的,有才氣有骨氣。”
可是當他問道楊繼盛時,劉忠卻不甚知道,劉忠所了解的多在翰林院任職的官員或者名氣很大的,像楊繼盛這樣六部員外郎,劉忠聽都未曾聽過,也是偌大一個京師,尚書侍郎不知凡幾,區區一個員外郎,算什麼。
就在兩人閒聊時,突然有小隨堂宦官來報,司禮監黃公公來傳旨了,朱載坖趕緊出門迎接。隻見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朱載坖剛走進,突然一聲大喝“奉上諭問裕王話!”
朱載坖感到不對勁了,但是還是按照電視劇的套路跪下說道“兒臣朱載坖恭請聖安!”
黃錦冷冰冰的說“聖躬安,奉上諭問裕王話,是否認識兵部武選司員外郎楊繼盛!”
艸,朱載坖心中苦澀,好個鐵膽楊繼盛,這就來了。跪在後麵的劉忠感覺晴天霹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