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被異域環境和陌生的氣候一直摧殘著, 南秦大部分的士兵都失去了戰鬥力, 卻也有一部分仍能發揮力量。
這些人留下來也守不住營地, 正麵出擊, 也不過是自尋死路。
所以鳳十二給出的命令大膽而又匪夷所思,他將他們集結在一切, 要求他們不顧一切的奇襲楠亞寨。
不需要正麵進攻,不需要破城, 隻要能潛入寨中,以最快的速度斬殺首領就算成功。
即便是被選來作為向導的南疆人也震驚於他的異想天開, 但鳳十二的麵容上並沒有孤注一擲的偏激與瘋狂。
他表現的平靜而溫和, 一如往常,沒有絲毫破綻。
即便是鳳十六看著,也覺得他氣定神閒,好似心有成竹, 已有十成把握——哪怕他清楚, 其實這就是一次押上了一切的豪賭。
無論如何, 他就是不願意退步和認輸。哪怕看起來是以卵擊石, 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和所有僅存的力量,戰鬥到最後一刻。
那一瞬間, 鳳十六幾乎無法評價他究竟是愚蠢還是英勇。
“我親自帶隊。”他情感複雜的低聲道。
鳳十二轉過頭來,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嗯。”
他需要一錘定音的力量,而鳳十六無疑是最為優秀, 最為強大的人選。
他信任他的力量——這位少年時期就逃出了月明樓的少年, 接受了與樓內完全不同的訓練, 但他那堅毅的性格與絕不退讓的頑強,讓他擁有比在月明樓嚴苛訓練下成長起來的男孩子們,更強大的力量。
而此時此刻,他也是鳳十二最值得信任的人。
他沒有被月明樓汙染,於是顯得那麼純潔,善良。
有時候,他單純的甚至讓鳳十二感到一陣妒忌。
……
向導率領著這一支南秦的“特種精英部隊”,去執行“斬首戰術”,離開了營地。
鳳十二看著他們靜默無聲的潛入了重重密林,很快便看不到了背影。
也許是因為那股不祥的預感一直在心頭縈繞不散,儘管知道自己的聯想很不吉利,他卻還是覺得,那些人消失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被這片土地完全吞噬掉了一樣。
但他們沒有被吞噬——
他們隻是遇到了一條詭異的霜路。
這是一次巧合的遭遇戰。
兩個經驗豐富的向導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一條道路,而北梁篤定南秦的士兵無法離開營地,又仗著擁有天山神女之力的統帥開路,便覺得自己絲毫沒有需要斥候的必要。
南秦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他們想象不出這樣糟糕的環境之中,還會有誰能跋涉至此。
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是最快的速度前進,也就沒有辦法再派出斥候,可以遠遠地撒出去,再穩妥的回來報告前路。
一時間,兩邊的人都猝不及防的愣在了原地。
姚玉容反應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她畢竟不是軍旅出身,對於戰場上的局勢很難瞬間做出判斷。但可笑的是,她身旁的藍淵與她身後的部隊,反應速度比她快上許多,卻出於對“神力”的信仰,而沒有動作。
在看到南秦的將領速度極快的從背後抽出羽箭,張弓瞄準她的咽喉時,姚玉容心有餘悸的慶幸自己的手牌裡,屯著【豈敢毀傷】。
她避開了這原本她絕沒法避開的一箭。
並且知道了其他人的心思——他們期待著看見她再施展出神跡,就如同行過之處,遍地冰霜一樣,他們希冀著看見她揮一揮衣袖,便能令前方的敵人灰飛煙滅。
這才符合她的強大與尊貴。
姚玉容既然試圖以神明的身份來壓製他們的野心,此刻就很難責怪他們以神明的標準對待她——哪怕對於人類來說,這標準顯得過於冷酷了一些。
畢竟如果是人類,這就叫做見死不救。
但她擁有了神力的身份,將她自己從人群之中孤立了出來。
這還真是……姚玉容扯了扯嘴角,因果報應?
好在她身後的士兵腦子還算靈活,見神眷之人隻是閃避開了一隻疾箭,而沒有打算抬手將對麵挫骨揚灰的樣子,他們終於反應過來,正麵戰鬥估計還得靠自己來護衛神眷者的威嚴。
兩方的人馬都不算多,卻都是最為核心的精英之士。
他們擁擠在一起,相互廝殺,卻發現在這密林之中,連結個在軍中最普通最基礎的三人軍陣都施展不開。
無可奈何,人們很快被密集的樹木植物所分離隔開,在這密林之中並非自願的被迫散落了開來,形成了捉對廝殺的戰鬥模式。
藍淵和姚玉容在這些人中算是武力值最低的存在了——他當然也會些武藝,但再驍勇善戰的山野少年,沒在軍伍中接受過訓練,憑著一腔熱血闖入戰場,跟找死也沒有什麼分彆。
他這時頭腦突然冷靜了下來,想起了姚玉容之前曾經說過,她隻是“得到了天山神女的幫助”。
她不是神明——
於是他最大的任務,不是參加戰鬥,而是保護好她。
藍淵反應極快的扯著姚玉容閃到了一旁,他們躲進了灌木叢裡,但對方的統領已經從她有彆於一般士兵的衣著上猜出了她的身份不凡——他殺死了擋在自己麵前的那個士兵,迅速的追了上來。
真不走運啊……
姚玉容被藍淵拽著左躲右閃時,忽然想到,難道說,之前的那場大雨,已經花光了所有佛寺為她積攢的好運?
根據人品守恒定律,她現在要開始倒黴了?
……
在差一點被一截露出地麵的樹根絆倒後,姚玉容拉住了藍淵。
“單挑我有些自信。”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