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呼吸,一陣酸楚,想要見她,又怕見她。
他艱難的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了黑黢黢的屋頂,昏暗破敗的屋梁上,結著不少層層疊疊頹敗的蛛網,狌初九臉上那一直以來,總是佯裝成不以為然的輕佻笑容,終於消失了。
這幅麵具保護著他,保護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累到已經不能維持,也不想再維持。
他大概會被放棄吧?
狌初九不住的為自己做著心理鋪墊。這是他很擅長的方式——這樣的話,若是真的,他也早有準備。而若是假的……
他微微闔上了眼睛,自嘲的笑了起來。
那簡直是意外之喜。
……
他對你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攤開在桌案上的信箋,通篇皆是公事公辦般的敘述,隻有在最後一行字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直白露骨的流露出了寫信者內心的些許衝動。
姚玉容看到這裡,忍不住輕輕一曬。
九春分的態度仍是極度勸阻的,儘管她並未將心中真正的計劃告訴過任何人,但他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麼,在離京前,便處處旁敲側擊,迂回婉轉的提醒她,不要太過衝動激進。
不過……問我狌初九有多重要……
她就算真的要將朝堂屠戮一空,也不會是為了他——這種衝冠一怒為一人的戲碼,未免也太狗血了一點。
狌初九一事證據確鑿,但……滿朝文武,又哪有無辜之人?
不僅僅是單純的拉幫結派,這些世家權勢根深蒂固,姻緣交錯,乃至高位幾成世襲一般,多數隻流傳在幾大家族之間。
吞公肥私,貪吸民脂民膏,自古以來賑災之事,曆經其手,十分災款最後能有一層發放,都算是良善之舉。
千百年來,官場上已經形成的潛規則已然牢不可破,科舉製度進入的新人,僅憑一己之力,恐怕難以扭轉,但若是他們也被漸漸染黑,科舉製度的意義又在哪裡?
必然需要一場不破不立的大亂——
姚玉容已經想了很久,找個引子,將其連根拔起,哪怕不能為之肅空,起碼也要清除多數。
但破壞規則的人,有幾個又會有好下場?
政治的規則是相互推拉妥協,等價交換,姚玉容卻準備直接掀翻整張桌子。
且不論阻力如何,必然迎來最為凶狠的反撲,勢必被世家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世間輿論又多掌握在高門之手,眾口鑠金,也許不過短短幾年,她便能從譽滿天下的謝家玉樹,變為一個暴力殘忍,貪權專職之人。
到那時,她該如何自處?誰又能護住她?
姚玉容猜都猜得到旁人的擔心與憂慮,不過,與她相熟一些的人,恐怕擔心的就是另外的事情了——比如撒罕納斯,就很擔憂她一怒之下,引動神靈之力,導致滅國之災。
她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是,若是沒有詳細的計劃,沒頭沒腦的隻顧拉人下水,然後以強權處死的話,在科舉製能提供的人才還不足以支撐起整個朝堂的現在,和自毀長城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姚玉容看著陰下來後灰蒙蒙的天空,默然了半晌後,朝著左右吩咐道:“走,去看看初九。”
……
點燃的火光照亮了這方陰暗的角落,還不等姚玉容出現,已有人提前放好了墊著柔軟毛毯的高大紅木椅。
這麼大的動靜,沒人能閉上眼睛充耳不聞,所以當她走入監牢之時,看見狌初九坐在硬木床上,聽見聲響,抬眼便朝她望了過來。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長發有些淩亂,不過本身底子還好,自有一股不羈的英氣,讓他不至於顯得太過狼狽難堪。
姚玉容坐了下去。她也望著他。
知悉薑家的計劃並不困難,信息情報係統在姚玉容的手上,仍然生著效,而謝籍一走,必然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動。有人一出手,她就能知道是誰在搞鬼。
如今卡牌可以隻作為一個檢查手段,檢測情報係統是否還有漏洞,導致消息不全——但她隨機抽查過幾次,係統證明情報係統收集上來的消息,已經非常全麵縝密了。
所以狌初九做了什麼,她其實一清二楚。
——他什麼也沒做。
隻是整日宴飲玩樂,打馬狩獵。
姚玉容看著他,心中卻在想:然而身處高位,毫無作為,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過錯了。那些聚集在他身邊的“黨羽”,打著他的旗號結為朋黨,所作所為,難道他說一句毫不知情,彆人就會放過他嗎?
她看著他,那雙陰影中的眼眸黑的驚人,又倒映著火光而亮的驚人。
她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然後心意已決。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