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何遇錯身上前攔在阿音身前,行了一禮後溫聲道:“老人家,冒犯了。”老人定定的打量他們半晌,擺了擺手又轉過身去。
何遇不由與洛青裁對視了一眼,這些人真的十分奇怪,他們分明是外來者,可這些人竟沒有要驅趕的意思。
不等何遇細想,方才那位婦人再次轉過身來,對何遇道:“幾位,你們若不是誠心祭拜,還請離開此地,莫要驚擾此地的亡魂。”
這是……逐“客”令?
不等何遇做出反應,洛青裁已錯開人群走到了最前方,對著其中一具棺木拜了一拜。就算是麵對白邈的時候,洛青裁所行之禮都不曾這般鄭重過。
何遇的視線掠過眾人,準確的捕捉到洛青裁所祭拜的那具棺木上沾有自己的靈力——那棺木中躺著的是昨夜死去的那名青年。
洛青裁拜了兩拜起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側站了一個人,正是何遇。再次彎下腰去,二人動作極為一致的拜了下去。
從前方退回來的時候,何遇對那位老婦道:“老人家,這墓碑上為何沒有名字?”
方才見他們一番祭拜之後,老婦的臉色柔和了一些,她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那些沉入土中的棺木紙上,說不出的悲涼滋味:“有的。”
何遇麵露不解之色,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臉上露出一抹堪稱慈祥的笑意來:“他們都是我們的孩子,名字都刻在我們的心上。”
何遇渾身一震,那老婦卻上前一步走入了人群之中。
何遇感覺喉嚨有些發乾,他輕聲問:“老人家……為何藥王穀的人不曾來此祭拜?”
老人回過身來,嘴唇微動,說了一句話,何遇的目光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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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葬禮結束,何遇與洛青裁才朝藥王穀走去,瘦猴坐在一旁空地上早就不耐煩了,待那些百姓走了之後,便朝那些墳堆走去。
洛青裁伸手一攔,擋住了他的去路。瘦猴稀疏雜亂的眉毛一挑,手已經扣在了刀柄上。
洛青裁道:“不用多此一舉。”搶在瘦猴開口之前,洛青裁又道:“這些泥土中摻了些東西,待到明日日出之時,棺木中的人皆會化為白骨,再不會有什麼危害了。”
瘦猴哼了一聲,滿麵狐疑。徐清風道:“洛兄如何得知?”
洛青裁環起雙臂看著徐清風,下巴輕抬:“那藥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他問的是瘦猴他們用來溶解屍首的粉末。
阿音道:“這是我們無意中發現的。”因為徐清風瘴氣纏身,本想進藥王穀求藥,到了此地才發現這裡的人行為怪異,他們便暗中觀察。
阿音道:“起初我們見他們夜間送葬,心下好奇就去看了一眼,誰知他們葬的是那種……”遲疑了一下,阿音終是沒說出難聽的話來。
“待到那些人離去之後,我們便將棺木啟出,那些殘肢還能動作,我們心下駭然,卻不想它們在碰到地上的一種草的時候就好似被燒焦了般,很快就剩下白骨。”
說到這裡,徐清風自然而然將話接了下去:“我們擔心這些東西會從棺木中鑽出危害百姓,就動手將它們溶了。”
洛青裁目光掃過黑岩小隊的三人,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什麼你們,擔心危害百姓的就你自己吧。”
徐清風道:“洛兄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們不做什麼,它們也不會有危害?如此甚好。”他的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好似十分不能理解這些人的所作所為。
洛青裁卻不管他的滿麵狐疑,用手按了按眉心,好似有些乏了。何遇看了看天色,道:“先回去再說吧。”
幾人原路返回,又回了藥王穀。隔得很遠就聽到一陣笛聲,笛聲如泣如訴,婉轉悲涼。
瘦猴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道:“嚎喪呢。”
何遇的腳步卻是一頓,那守在門外的藥王穀弟子很快迎了上來,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洛青裁點了點頭,安然受之,倒是何遇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子,前日才將人家的少穀主暴打了一頓,如今竟在人家中賴了下來,這可真是……
幾人在弟子的指引下一路往偏廳走,那笛聲也越來越近,不知過了多久,何遇腳步一頓。抬頭望去,隻見穀中一處涼亭之下站著一個人,手持玉笛,雙目微瞌,正是蘇遠之。
仿佛是感受到何遇的注視,悲涼的笛聲停了下來,蘇遠之抬眼看來,那一瞬間何遇腦海中響起了方才他與那位老婦的對話。
——“為何藥王穀的人不曾來此祭拜?”
——“少穀主說亡魂最是乾淨澄澈,藥王穀汙穢加身,若來此必會弄臟了他們往生輪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