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2 / 2)

何遇知道蘇遠之並不是用此來威脅他,果然蘇遠之很快移開了目光,淡淡道:“蘇某知道沈公子向來一言九鼎,你既已承諾不會說出去,我自是信的。”

何遇道:“所以你半夜邀我來此,是為了什麼?”

蘇遠之用指腹摸著酒杯上精致的紋路,道:“佘太攀與封魔地圖的事情我希望沈公子不要說出去。也希望你的那些同伴能夠守口如瓶。”

何遇聽後露出恍然的神色,當日從封魔之地出來的時候,蘇遠之定然察覺到阿音等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便由此猜到了一些事情。何遇不得不感歎一句,都是人精啊,一猜一個準。

蘇遠之是相信何遇不會說出去的,但是觀瘦猴、阿音等人可不像是回顧全大局的主,蘇遠之心中不安,不得不來這麼一招。

蘇遠之不理解黑岩等人,但何遇還是清楚的,那黑岩三人自是不會管修真界內部的事情,洛青裁何遇也很放心,徐清風還不知曉這件事,所以根本不用擔心。

何遇知道蘇遠之此人的重要性,但還是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道:“他們的嘴巴並不長在我身上。”

蘇遠之眉頭微鎖,何遇卻轉開了話題:“我雖來此不久,但也察覺的到此地百姓與藥王穀的關係非同一般……”

說這話的時候何遇一直看著蘇遠之,蘇遠之一怔之下,隨即明白了何遇的意思。——他要等價交換的東西。

蘇遠之略一沉吟,便說道:“雖然各宗門的屍身都會送與藥王穀,但數量畢竟太少……”

何遇倏得抬眸,眼底仿佛醞釀著風暴,蘇遠之彎了一下嘴唇,道:“沈公子你知道此事見不得光,所以環琅天死去的百姓屍身也一同被拉了來。”

何遇:“你!”

蘇遠之安撫似的揮了下手,見何遇安靜下來才繼續道:“一切都很順利,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情被發現了。普通百姓雖不修仙,但還是很聰明的。”

何遇嘴唇緊緊抿著,蘇遠之繼續道:“後來爆發了一場很大的動亂。那時候我隻有九歲,很是慌亂,具體事情記不清了。隻知道他們很憤怒,幾乎衝進殿中砸了藥王穀曆代先輩的排位……”

蘇遠之仿佛陷入回憶之中,神色有些怔然,但很快他看著何遇笑了起來:“後來師傅帶著那些百姓去了人魔兩界的交界處,雖說這些人是普通百姓,但他們的兒子、女兒或者孫子有資質不錯的都拜入了修仙門派。”

何遇手指攥的咯吱作響,蘇遠之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了:“沈公子,你去過那地方嗎?那裡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死狀極為慘烈,那些叫囂著要與我們拚命的人很快就嚇得呆住了。”

何遇狠狠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他倏地起身,一把揪住了蘇遠之的衣領,桌上的酒盞也被打翻在地。

何遇道:“人魔兩族的爭端不得牽連無辜百姓,你們竟然……”

“無辜?”蘇遠之也不反抗,就維持著那個姿勢,臉上卻露出冰冷的笑來:“處在這樣的亂世,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幸免於難。他們哪裡無辜?憑什麼我們在前方拋灑熱血,而他們在後方享受著平穩安樂?”

頓了頓,又道:“那些死在邊界的修士或許有他們的家人吧,回去之後這些人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何遇打斷他:“所以百姓認可了你們的所作所為?”

蘇遠之笑了:“是呀,若是死人可以成為兵器,那豈不是可以挽救很多活人的性命,他們為何不答應?”

“雖是愚民,但有些時候還是很是大體的。”蘇遠之垂下眼眸哼笑一聲,忽又抬起,望著何遇:“哦,我忘了說了,在師傅啟用活人試藥的時候,那些百姓……”

“閉嘴!”何遇忍不住全身發冷,蘇遠之卻瞪著滿含血絲的雙眼大聲道:“那些百姓可能被刺激了,一時頭腦發熱自告奮勇,可惜他們沒有靈力,承受不住那霸道的魔血,儘數爆體而亡,一批又一批……”

“一批又一批,沈公子可能無法想象,當時的藥室之內是何種可怕的景象。”蘇遠之的眼底不知何時布滿了血絲,他看著何遇難看的臉色,話語中包含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殘忍的快意——他傷的不僅僅是對方,剜的更是自己的心。

儘管心疼如絞,蘇遠之也沒有停下來,他不停的說著這些年的過往,殘忍、瘋狂、沒有一絲人情味,就好像是地獄中走出來的怪物。

他好像是壓抑的太久了,而何遇又是這世上除了元徽之外唯一一個知道他真正麵目的人,所以他所幸將掩埋在平和表象之下的醜陋與不堪儘數扒開,展示般的給何遇看。

忽聽一聲嗡鳴之聲傳來,天清劍搭擱在了蘇遠之的頸間。蘇遠之住了口轉過頭來,那一瞬何遇看見他眼底的血絲和臉上淋漓的水光,那位老婦的話又跳了出來。

——“少穀主說亡魂最是乾淨澄澈,藥王穀汙穢加身,若來此必會弄臟了他們往生輪回的路。”

或許你想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瘋子,但是……

何遇將劍收了回去。

蘇遠之偏過頭去擦了一下臉,又恢複到彬彬有禮的模樣,輕笑道:“是蘇某大意了,如沈公子這般光風霽月的人想必是不能忍受的吧。失禮了,還忘見諒。”

何遇將天清劍歸於鞘中,望著蘇遠之,他的聲音仿佛是從齒縫間蹦了出來:“環琅天需要你。”所以我不動你。

“不。”蘇遠之抬眸,一字一句道:“整個人界需要我。”他看著何遇,神色中是說不出的嘲諷之意,“所以你不會動我。不僅不會,你還會儘你所能的保護我。即便你心中如此憎恨我。”

看著蘇遠之臉上未乾的淚痕,何遇低聲道:“我不恨你。”我可憐你,卻也敬重你。

可那又如何,你蘇遠之,連同整個藥王穀,都是瘋子,讓人心疼的“瘋子”。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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