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像很滿意自己所帶來的傷害,他圍著洛青裁轉了一圈,說道:“承認吧,你隻會拖累身邊的人。”
洛青裁蹲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耳朵,想要逃開男人喋喋不休的,陰冷的話語。可那是徒勞無功的。
頭越來越疼,洛青裁捂著耳朵的手掌也越來越用力,忽然他的右手指尖碰到一個東西,洛青裁當即伸手一扯,將那個東西扯了出來。
——那是一支發簪。
沒有了發簪的束縛,如瀑的黑發頓時散落下來,洛青裁卻全然不覺,他隻是盯著手中的發簪,怔怔的出神。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但洛青裁隱約能夠聽見有人在叫他,那聲音滿含焦急。
身前的男人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洛青裁臉上痛苦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之色。
他將那枚發簪緊緊攥在掌心中,從地上站起身來。
男人的聲音當即一頓,他皺眉看著神色冷凝的洛青裁,道:“你……”
剛說了一個字,就見洛青裁忽然抬手,一道寒光閃過,殺意逼麵而來。
男人瞳孔驟然一縮,不等他做出反應,洛青裁手中的短刃已來到頸前。
*
何遇愁眉緊鎖,正想著要如何喚醒洛青裁。
忽然,他察覺到洛青裁身上驟起的殺氣。何遇心中一凜,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當即後撤。
而就在何遇後撤的下一瞬,洛青裁驟然出手,森冷的寒光晃了何遇的眼。
“青裁,醒醒。”何遇一把握住洛青裁持刀的手腕,擔憂的叫道。
洛青裁霎時回神,他睜開眼睛看著何遇,茫然道:“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外麵聽見你的聲音……”何遇皺眉道:“你又做噩夢了?”
何遇與晏叢之夫婦談論的差不多了,正準備起身離開,恰在此時聽見了洛青裁痛苦的叫聲。
何遇衝進來一看,洛青裁好像又陷入噩夢之中。
洛青裁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刃,刃尖距離何遇的頸項隻有一指的距離,若是何遇沒有攔住他……
這麼一想,洛青裁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起來,他一鬆手,短刃就掉在了被子上。
何遇替洛青裁擦擦額上的汗,問:“夢到什麼了?”
洛青裁垂下目光,搖頭道:“不記得了。”
“你……”何遇皺眉,還欲再問,就聽洛青裁道:“師兄,我想喝水。”
何遇打量洛青裁片刻,終於起身,“我去給你倒。”
屋內的水壺已經空了,何遇隻得出去重新打一壺。
待到何遇離開後,洛青裁伸手扯了一下身上被冷汗沾濕的衣衫,厭惡的皺了皺眉。他從席上起身,找出一件乾淨的衣物換上。
從木屋中出來的何遇迎麵遇上了洛青裁的父母,隻見夫婦兩人麵上滿是擔憂之色。
婦人朝屋內張望了一下,輕聲問:“青裁怎麼樣了?”
何遇腳步一頓,也回身看了一眼,再轉過頭來時,臉上的神色一片輕鬆,他輕聲安撫道:“沒事兒,這些天一路辛苦,做噩夢了。”
“這孩子怎麼老是睡不好。”婦人心疼極了,喃喃道:“是不是因為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是我們對不起他。”
提起這件事,何遇眼底的笑意不由也沉了下來。他知道,洛青裁的情況很不對勁。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何遇感覺得出來洛青裁對權勢地位的渴盼並沒有那麼重,相反在他的心裡更在意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其中親情更為甚之。
若說幾日前洛青裁因為過度勞累而想起幼年過往,被噩夢困住很正常,那麼今天呢?洛青裁已於父母相認,而且……
回想起方才洛青裁周身濃鬱至極的殺氣,何遇隻覺心中一沉。洛青裁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是他的臉色太過難看,站在一旁的夫婦二人不由的擔心起來。
晏叢之湊上前,低聲道:“小沈,為何你的臉色這麼難看?青裁他是不是……”
自從方才一場長談過後,男人對何遇的稱呼就從沈公子變成了小沈。
何遇回過神來,他笑道:“沒有,我就是覺得有點累。”
婦人忙道:“你既然累了,那就我來吧。”
“不用。”何遇提著水壺後退了一步,道:“大嬸,這天已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去給青裁打壺水,一會兒就在這邊歇下了。你們也彆忙了,沒事的。”
何遇再三保證洛青裁沒事,終於讓晏叢之夫婦離去。
看了一眼綴滿星星的夜空,何遇輕呼了口氣。他腳步匆匆的去打了壺水,趕回來的時候就見前路上站著一個人。
是齊赫。
何遇腳步一頓,隨後走上前去行禮道:“晚輩沈書遙見過前輩。”頓了頓又道:“前輩,在等我?”
齊赫轉過身來,看了何遇一眼,隨後撐著拐杖一跛一跛的向前走去。
雖然齊赫並未說什麼,但何遇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當即提著水壺追了上去。
行到一處僻靜之地,齊赫停下了腳步。
此地晚風習習,蟲鳴陣陣,看著齊赫被夜風吹起的衣擺,何遇走上前去,道:“前輩……”
“叫什麼前輩,怪生分的。”齊赫開口打斷他:“跟著洛青裁那小子叫一聲師傅就是。”
“師傅。”何遇心知他與洛青裁的事齊赫已經知曉,那也沒什麼好扭捏的。
“哈哈,好。”齊赫笑道:“小子夠爽快。”
何遇抿唇一笑,但因心中記掛著洛青裁,那笑容裡有一絲愁苦的味道。
“不知前輩,喚我所為何事?”
齊赫臉上的笑意淡去,漸漸轉為嚴肅,他看了何遇片刻,才轉過頭去,“你在洛青裁心裡的地位很重要,他很看重你。”
何遇嘴角微微一抽,心說今日是怎麼了,為何一個兩個都開始關心他與洛青裁的感情狀況。
外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他身為當事人自然更感受的到。
他從來都知道洛青裁有多看重,有多在意他。他也不會對不起洛青裁的這份深情。
何遇心中頗有些啼笑皆非,但心頭終是掛念著洛青裁的情況,所以他笑不出來。
“前,師傅。”何遇輕聲開口,但被齊赫抬起的手打斷了。
齊赫半轉過身,望著何遇的眼睛,低聲道:“我老頭子也不想管你們年輕人之間情情愛愛的事兒。我隻是希望你知道,青裁是個好孩子。所以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希望你永遠都能夠站在他身邊。”
夏夜的涼風從二人中間吹過,何遇道:“師傅,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事,年紀大了,一時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齊赫拍了一下何遇的肩,態度稱得上和顏悅色,“青裁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希望他好。彆多想,回去睡吧。”
看著齊赫離去的背影,何遇心中有些不安,他方才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腦海裡不由浮現出阿音神神秘秘的臉。她說:“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洛青裁。”
為什麼不能告訴洛青裁?阿音那日到底想跟自己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