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道:“先看看吧,或許是我多心了。”他將杯子往桌上一擱,忽又道:“這個,先不要跟遙兒說。”歎了口氣,“那孩子,重情義,我怕結果不好,他會難過。”
福伯的臉色也嚴肅下來:“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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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飛鶴峰萬籟俱寂,一絲聲音也沒有。
洛青裁的房間裡,床頭的香爐裡燃著安神香,味道濃鬱的幾乎到了嗆人的地步。但即便是這樣,好像也沒起到多大作用。
洛青裁眉頭深鎖,額上遍布冷汗,忽然他急喘一聲,翻了個身,一隻手磕在床框上,卻沒有醒。
夢境深處,洛青裁拉著晏從之夫婦從烈火中衝出來,然不等他慶幸二老沒事,一轉頭就見晏從之夫婦二人麵色青白的看著自己,嘴角竟隱有血跡。
“你們……”洛青裁心下一驚,二人已撲了上來,“是你害死了我們,我要你償命。”
洛青裁腳下一動,輕飄飄退出數米遠,卻在此時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還要害死多少人才滿意?”
洛青裁狠狠一咬牙,口中瞬間嘗到了血腥味,這麼一耽擱晏從之夫婦已經來到近前。
身後男人的手猶如鐵鉗,緊緊按住他的肩膀,洛青裁恍惚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晏從之夫婦二人很快撲了上來,他們表情猙獰,狠狠掐住他脖子。洛青裁臉頰漲得通紅,很快就覺得不能呼吸了。
他抬起手,還未有動作,身後的男人就嗬嗬笑道:“怎麼,你想要再殺死他們一次嗎?”
洛青裁渾身一震,手指虛虛扶在晏從之夫婦二人的胳膊上,再沒有動作。
他的眼前浮現陣陣黑霧,隻聽那男人滿含殘忍與惡意的聲音傳來,竟十分溫柔:“對,就這樣。你死了他們就沒事了,你也就解脫了。反正,也沒人愛你。睡吧。”
那聲音裡滿含蠱惑,洛青裁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就在洛青裁感覺自己快死的時候,隱約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好像自很遠的地方傳來,並不真切。
洛青裁凝神細聽,發現那溫潤的聲音裡好似帶著點急切,喚著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師兄?”洛青裁的腦子裡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他不知從哪裡湧出一股力氣一把攥住了晏從之夫婦的手腕。
頸上壓力漸輕,洛青裁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他的視線漸漸清明起來,目光掃過麵前猙獰的晏從之夫婦。
洛青裁的眼底終於閃過一抹寒意,隻見他掌下輕輕用力,晏從之夫婦二人便飛了出去。
“嗬嗬,你……”身後的男人冷笑一聲,正準備出言相譏,忽覺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不待他有所反應,被他製住的洛青裁驟然轉身,隻見寒光一閃,男人的身體被攔腰斬斷。
隨著肉體砸落在地的聲音,洛青裁身體一晃,半跪在地上。而那個被一分為二的男人則看著他笑道:“親手弑父,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洛青裁冷冷道:“閉嘴!”說話間手中寒光一閃,朝男人的眉心刺去。
這一劍自然沒有刺中,地上被一分為二的身體頃刻間化為一道黑霧消失不見。
“嗬嗬,這都能被你識破,當真是小瞧了你。”詭計被拆穿,鬼手也不再遮遮掩掩,在洛青裁麵前顯露出真容來。
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團黑色的魔氣,而是有了自己的形體。雖還看不出五官,但已經初具形體。
洛青裁也不起身,索性盤膝在地上坐了下來。
鬼手站在距離洛青裁稍遠一點的位置,看著他俊美無鑄的側臉,嘖嘖道:“我本以為此次萬無一失,沒想到你的心智比我所想的還要堅韌。”
自從晏從之夫婦二人亡故之後,鬼手時常造訪洛青裁的夢境,像今日這般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每次就在鬼手以為洛青裁放棄抵抗的時候,他總能出乎意料的清醒過來。
鬼手道:“這次的破綻又是出自哪裡?”
聞言洛青裁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就在鬼手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的時候,洛青裁輕聲道:“他們才不會對我露出那種表情,更不會說出那種話。”
洛青裁說的含混,但鬼手還是聽懂了,他怪笑一聲,“你對自己的親生父親都無半點溫情與信任,對著毫無血緣的外人倒是溫柔的緊。”
對此洛青裁隻是懶洋洋一笑,並未說什麼。
看著洛青裁臉上浮現的溫柔神色,鬼手心底不由產生一股很怪異的念頭。
然不待他細想,隻聽洛青裁輕聲說道:“你殺了晏從之夫婦二人,還敢屢次在我麵前出現,是真的覺得我拿你毫無辦法嗎?”
對上洛青裁略帶著笑意的眼眸的時候,鬼手心頭一凜,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廢人,能拿我怎麼樣?”
話一出口,鬼手的底氣忽然足了,“而且這裡不過是你的夢境深處,即便是能動手,又豈能傷我分毫?”
“鬼手魔君說得對。”被如此挑釁,洛青裁也不見惱怒,視線在鬼手身上掃了一遍,悠然說道:“看來你藥王穀的待遇不錯,實力不減反增。”
聽洛青裁說到這個,鬼手有點小驕傲,他哼笑一聲,然還未來得及搖起尾巴,就聽洛青裁道:“現在人魔兩界已然全麵開戰,留下你也沒有任何用處。元徽那老兒可能忙忘了,不若我修書一封提醒他解決了你這個麻煩。魔君以為如何?”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鬼手嗬嗬冷笑一聲,一昂首,傲然道:“易公子與其操心在下的生死,不如先想想接下來自己要如何自處吧。”
順著鬼手示意的地方看過去,隻見距離洛青裁數米遠的位置,一把劍赫然插在地上。不是洛青裁慣用的短刃,而是——鬼手劍。
鬼手嗬嗬笑道:“我前日曾跟你說過拂雲宗有我魔族密使潛入其中,伺機探查新任宗主的身份,並殺之。你當真覺得我是出於好心?”
雖看不見鬼手的五官,但從他幾乎飛揚起來的語氣中,還是能夠看出他此時的心情極好。
鬼手道:“我今日來此會你之前特意探查過一翻,那守心殿已然成為一片廢墟,再結合拂雲宗那些小崽子的記憶……你們動手了吧?而且,你還動了鬼手劍。嗬嗬,彆急著否認,那把劍與我相伴數年,我是不可能感覺錯的。”
“看來我給你說的法子你是聽進去了。”鬼手嘿嘿一笑,他盯著洛青裁,話音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有一就有二,你一旦破了一次戒,就應當知道在前麵等著你的是什麼。”
“破戒?”洛青裁滿不在乎的一笑:“你當我是和尚不成。你也不用在此危言聳聽,你既偷看了那些不成器的弟子的記憶,就應當知道你們的密使已經被擒了。”
洛青裁微微側眸,眼底光華流轉,他低聲道:“鬼手魔君,你不去看看他嗎?”
然不等鬼手回答,洛青裁又開口了,隻是話音裡滿含譏諷,他拖長語調道:“哦,我忘了。此地有穀平、堯遠等人坐鎮,已你現在的能力還不敢太過放肆,要不然極可能有來無回。你也隻能趁著夜深人靜之時偷偷摸摸潛入這距離他們數裡遠的地方,欺負欺負我這個沒有一點靈力的廢人。”
洛青裁說完也不理會氣的渾身發抖的鬼手,懶洋洋的補上一句:“鬼手大人,可真是越發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