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何遇點頭:“好。”
易朗席地而坐, 何遇也尋了個地方坐下來。
考慮到易朗現在不想跟他有肢體接觸, 所以何遇坐的有點遠。誰知他一抬頭,就見易朗不滿的盯著他。
何遇輕歎口氣,起身挨著易朗坐了下來。易朗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握住了何遇一隻手。
“從前有一對夫妻,他們成婚多年, 相敬如賓,非常恩愛。”
易朗的聲音很輕, 在這樣黑暗的地方, 顯得越發清冷,“他們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生活的非常幸福。每天父親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都會第一時間趕回家中,而妻子每次都做他愛吃的飯菜等他回家。那個小孩兒呢, 十分聰慧, 是老師同學眼裡出了名的好學生。他也確是個好孩子, 既優秀又懂事。這樣幸福的日子持續了十多年。後來……妻子再次懷孕了。”
隨著易朗的訴說, 遠處竟傳來了轟鳴的雷聲, 閃電劃破夜空, 亮得刺眼。
何遇知道, 這是易朗心境不穩的原因。他不由握緊了易朗的手。
“那對夫妻依然像第一次一樣期待著這個孩子的降生, 哥哥應該也是一樣吧。孩子出生那天是元宵節, 男人應妻子的要求買了一盞花燈, 說是給小兒子準備的禮物, 喜慶。可是那天……”
易朗停頓了很長時間, 才在越來越大的雷聲中說道:“妻子產後大出血,沒能救回來。”雖能夠猜到,但何遇心頭還是一痛。
易朗短促的笑了聲:“那個男人非常愛他的妻子,他將妻子的死全部歸咎到小兒子的身上。六年,整整六年他都沒有抱過那個小兒子,甚至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妻子的葬禮結束後,男人開始忙於工作,很少回家,那個嬰兒就交給保姆照顧。哥哥也怪弟弟害死了他的母親,非常討厭他。”
易朗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平靜,好像就是在說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一般。但何遇卻知道,易朗就是那個故事裡的孩子。
那雷聲還在繼續,且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易朗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被閃電撕裂的天空,“孩子六歲那年的元宵節,男人去墓園看了妻子,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易朗緩緩閉上眼睛,“他到死,都沒有原諒他的小兒子。嗬嗬,師兄,你知道那個男人說過什麼嗎?”
易朗轉過頭來,何遇發現他的眼珠竟是一片血紅色。
何遇心下不由一沉。
易朗用那麼漫不經心的語調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冗長的贅述,簡單的近乎乏味。
但何遇知道,這環亙在他心底十幾年的傷痕,不可能說解就解開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待著這裡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醒過來。
何遇儘量不動聲色的問:“說了什麼?”
易朗笑起來:“他說他的小兒子是個禍害,就不該被生出來。他隻會帶來災禍,害死身邊的所有人,他……”
易朗的氣息開始不穩,眼底的紅痕也越來越亮,但他卻一直在笑:“他說他該死。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你看我身邊的人……”
“青裁!易朗!”察覺到易朗的情緒不對,何遇連忙出聲叫他,但易朗卻已經將頭抵在膝蓋上,痛苦的蜷縮起來。
何遇眼睜睜的看著數道黑影自腳下升起,它們全都長的一模一樣,他認得,那是易朗的父親。
原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能釋懷的其實是父親對自己的厭惡嗎?可是事實不是這個樣子的。
何遇回想起方才一路走來看到的一切,直覺告訴他易朗的記憶有損。
他很快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有研究表明,當人在受到極大的打擊的時候,有可能會丟失掉一部分記憶。
易朗現在這樣,應該跟他六歲那年父親出的一場車禍有關係。
這麼想著,何遇一把抓住易朗的肩膀,搖晃他的身體:“易朗,易朗!”
然而此時易朗的眼底一片血紅。忽然一個漆黑的東西自腳下的地麵鑽出來,然後化為一名中年男人的模樣。
何遇認出來,那是易朗的父親。
那個心魔所化的男人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湊到易朗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何遇聽的一清二楚,都是些誅心之言。他甚至還聽見那東西提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