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攀看過去,李唯咽了口唾沫,道:“我,我知道地圖在哪裡。”
周心蓮斥道:“小叔!”
李唯道:“大嫂,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也要為這些弟子想想,他們都是無辜的,你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如果任由他放出鎮壓的魔獸,到時候生靈塗炭,會死更多的人。小叔,孰輕孰重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周心蓮聲音堅定,擲地有聲,“是我李家對不起這些孩子,可若舍我李家一門,換取天下長久太平,那是值得的。”
躺在地上的李源發出輕輕的笑聲,那笑聲分明很輕,落到李唯耳中,卻不吝於一聲炸雷。
李源笑道:“不愧是我的妻子。李唯,看看你自己,竟連女子都不如。”
李唯臉色扭曲了一下,但還是道:“大哥,我不管其他人,我隻知道這些人拜入我李家,我就要為他們負責。”
“二弟,你太聰明了,知道什麼對自己最為有利。我本以為隨著年紀的增長,你會有所改變,卻不想……”李源喉嚨間發出痛苦的喘息聲,“真正的大災大難麵前,才能看出一個人真正的秉性。你太讓我失望了。”
李唯被他一席話說的麵色漲紅,但還是狡辯道:“我……”
李源全身的骨頭都被擠碎了,他費力抬起頭來看向聚集在一起的眾弟子,他們渾身欲血,臉上漸露疲態,可是眼神卻堅定。
李源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我知道,你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我李家弟子,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人群中有人動容道:“老爺!”
佘太攀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來:“多麼感人那。既然如此,我便圓了你們的英雄夢。”
“等等!”李唯再次叫道:“大人,你,你不能殺我。地圖封鎖在法陣之中,非我李家之人是開啟不了的。”
李唯隻是佘太攀危險的眼眸,吞了口唾沫,道:“強行開啟的話,會觸動陣法,地圖頃刻間被火焚毀,您什麼都拿不到。”
佘太攀眯起了眼睛,看向周心蓮護在懷中的李問渠。
李唯道:“他年紀太小,不知道這件事。我,我可以帶您去。”
李源痛罵道:“李唯,你這個混賬,你……”
李唯大聲打斷他的話:“大哥,收起你那一套吧。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隻有你們這些笨蛋堅守什麼道義,可是那有什麼用?現在我李家慘遭滅門之災,你堅守的道義來救你了嗎?”
他狠狠的戳著自己的心口,麵目猙獰道:“是我,是我保住李家的血脈,你懂嗎?”
他說完這些急喘了幾口氣,轉身麵向佘太攀,俯首道:“佘大人,我李家上下,願臣服於您,供您驅使。”
佘太攀撫掌而笑:“好。”
他看向站在一旁戒備的瞪著的眾弟子,緩緩道:“你們呢?”
李唯大聲道:“願意追隨我的就放下武器。”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將手中的劍丟了出去,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了李唯身後。
李源平靜地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將劍丟棄。
李唯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了,他俯視著李源,那表情好像再說,看啊,我才是對的。
李源的視線落到其中一名弟子的身上,那是個身形瘦高的青年人,雖然滿身血汙,雙眸卻炯炯有神,他提著劍緩緩踏出人群,一步一步朝李源走去。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然後朝李源跪了下來。
李唯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那名年輕人俯身叩拜:“感謝老爺這些年的栽培之恩。”
李源深深的望進那名年輕人的眼睛裡,緩緩搖了搖頭。
那名弟子卻笑了起來,他突然起身,反手一劍刺向李唯。
李唯沒想到他竟有膽子朝自己發難,但慌亂也隻是一時,他抬手一揮,那名年輕人便飛了出去,落在魔獸堆裡,瞬間被撕個粉碎。
李源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魔獸咀嚼的聲音傳入耳中,使人毛骨悚然。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呐喊:“士可殺不可辱,跟他們拚了!”
“跟他們拚了!”
佘太攀冷哼道:“不自量力。”
巨大的蟒蛇再次出現,他張開血盆大口,將那些反抗的修士儘數吞入口中。
李源絕望道:“不——”
他的聲音絕望而痛苦,竟不似活人發出來的。
周心蓮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光滑的麵龐滑落下來。她看著遠處悲痛到吐血的李源,聲音竟十分平靜:“小叔,我在這裡求您一件事。”
李唯一整衣袖,笑道:“大嫂,您說。”
“渠兒他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請你一定要保住他。”
李唯看了佘太攀一眼,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便道:“你放心吧。不僅僅是渠兒,就是你,我也會……”他說著,臉上露出一抹癡迷的神色來。
在得到保證之後,周心蓮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她用滿是鮮血的手撫摸著兒子的側臉,露出一抹很輕微的笑來:“渠兒,好好活下去。”
李問渠小臉上全是淚,他不安道:“娘。”
周心蓮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劍,刺向自己腹部,血噴湧而來。
李問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娘——”
周心蓮親吻著兒子的臉頰,在他耳邊低聲說:“渠兒,你記著,等哥哥回來……回來,報、仇!”
她說著踉蹌幾步,朝躺在地上的李源走去。沒走幾步,卻跌倒在地。
李源躺在地上,看著妻子,滿臉血淚,他吃力的翻過身,朝周心蓮爬去,地上拖出長長的一道血痕,終於,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蓮兒。”李源痛苦道:“你怎麼這麼傻。”
周心蓮緊緊攥住他的手,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笑容來,她輕聲卻溫柔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源哥,下輩子,我還要嫁給你。”
李源泣道:“好……”
李問渠茫然的從地上站起來,奔向李源和周心蓮,因為太過慌亂,以至於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來卻再次摔倒。李問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
他撲上去握住父母交握在一起的手,顫聲道:“爹,娘,你們起來呀。”
……
夜風岑寂,再沒有人會用帶著笑的、溫柔的聲音回應他的呼喚。
人群開始忙碌的打水救火,獨留一個茫然、無辜的孩子躺在父母冰冷的屍體中間,枕著月色,卻一夜無法安睡。
不知過了多久,大火終於撲滅,李唯臉上帶著阿臾的笑意,對佘太攀卑躬屈膝道:“大人,密室在這邊,我這就帶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