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是何遇擔心的。
——如果混元陣成功啟動，玖炎永遠被困在魔界，那麼這本《登仙》的劇情將不完整。因為他們的遊戲在設計的時候為了確保主角走到故事最後，係統會自動做出調節。若沒有後麵的經曆，何遇隻靠修為絕不可能飛升成仙。
那麼也就是說，與玖炎的一戰無論如何都不可避免。
見何遇久久不動，穀平道：“怎麼，你不願意？”
白邈皺眉看著穀平，道：“你這是……”
穀平目光十分坦然，他說：“宗主，我知道玖前輩已經將陣法圖交給了他，可是現在魔界已經侵入我人界，要等到什麼時候沈書遙才有力量撐起混元陣？我們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身上！我們必須抓緊一切時間。”
白邈皺眉道：“可是混元珠……”
穀平垂下目光，看向站在何遇身側沈雪童，那目光使何遇渾身不舒服，他眉頭輕蹙，將沈雪童拉到了身後。
穀平的目光高深莫測，終於他緩緩道：“有時候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何遇心道果然猜對了。
沈雪童扯了扯何遇的袖子，道：“爹，你們在說什麼？要我做什麼嗎？”
“沒什麼。”何遇將她按回身後，抱了抱拳，道：“師伯，並非一定要走這一步。”
穀平沒想到會被忤逆，皺起了眉頭，他盯著何遇笑道：“你還有什麼辦法？去找幽冥劍？我們尋了數百年，差不多把魔界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你說它在人界，那也隻是你的猜測罷了。你讓我把天下蒼生的性命儘數賭在你毫無根據的猜測上嗎？再說真的拿到了幽冥劍，放眼整個修真界，有誰有這麼能力與玖炎一戰？”
何遇張了張口，穀平又道：“隻要啟動混元陣，玖炎也會被擋在人界之外，留在人界被封印的魔族就不是威脅，終有一日我們能將它們除儘。”
……
沉默。
良久之後，是白邈打破了沉默，他對何遇道：“你去見見你師傅吧，他很掛念你。”
穀平轉身瞪著白邈，道：“宗主！”
白邈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所思所想，隻是我們虧欠青陽、玖熙前輩良多，現在又怎麼能殘害他們唯一的骨血。”
他說完又對何遇擺擺手：“去吧。”
何遇躬身：“是。”
穀平喝道：“站住！”
白邈歎道：“我來吧。”
穀平：“什麼？”
“你方才不是說誰可以與玖炎一戰嗎，我來。”白邈對何遇道：“我已派人前往人界各處尋找幽冥劍的下落，你不用擔心，去吧。”
何遇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怒目圓睜的穀平，一躬身出去了。
穀平道：“師弟，你怎麼能把所有的希望賭在一個猜測之上。我知你心有不忍，可如果犧牲一個人能夠拯救千千萬萬人的性命，那又有何不可。你做不到，那就我來做。我們兵分兩路，你派人尋找幽冥劍，我這邊召集各門各派開始布混元陣，保險些。”
白邈看了穀平一眼，那一眼十分奇怪，穀平不解道：“師弟，怎麼了？”
白邈緩緩道：“三年羅耀城李家被魔族襲擊，李源身死，他們家世代看守的封魔印地圖被奪……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懷疑，是不是我們中間出了叛徒。”
穀平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白邈歎息一聲：“我也覺得不可能，可人心這種東西，詭辯莫測。他們已經不是當初的一代人了。地圖的事隻有幾大鎮守的門派知道，而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衝進李家，殺了李源取得地圖，如此實力，怕是隻有玖炎座下的左右使能夠做到。而白耀、火靈身死，鬼手在聖侖雪山，想來也隻剩下魔族左使佘太攀了。”
穀平道：“可佘太攀不是被封印在葉家嗎？”
說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皺眉道：“師弟的意思是說，葉家？可是葉磊的為人這些年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為人光明磊落。二十年前他的兄長葉嵐在與魔族交戰的時候死去，葉老家主受不住喪子之痛，沒過多久便過世了，那時候葉磊才從人魔邊界回到葉家繼承家主之位。師弟，葉家犧牲這麼多，你怎麼可以這麼懷疑他們？那不是讓人寒心嗎 ？師弟，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葉磊絕不會做出勾結魔族這等事。況且那佘太攀嗜殺成性，若真的被放出來，葉家一定頭一個遭殃。”
白邈道：“師兄，對於葉磊我總覺得他這個人不誠，太假。”
見穀平想要開口替葉磊辯解，白邈擺了擺手，道：“或許葉磊與佘太攀達成什麼約定也說不定。”
穀平有些生氣：“師弟！你作為仙道馗首，怎麼可以憑借一己好惡來判定一個人呢？我知你年少時便不喜葉磊，可也不能無端懷疑他。三年前李家被滅門的時候，葉磊得知消息之後的震驚與憤怒不似作假，他應當不知此事。況且也不一定就是佘太攀所為，經過這麼多年，魔族可能誕生出了新的大魔，也有可能當初從拂雲宗逃出去未被斬殺的。李家這麼多年斬殺了多少魔族，被尋仇滅門也是說的通的。至於你說的地圖的事情，魔族多奸詐狡猾，或許是用了什麼法子知道了地圖的事也說不定。總之，平白無故懷疑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這種做法我不能接受。”
白邈好像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道：“師兄，這一切隻是我的猜測，但願是我多心了，可是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在一夜之間殺了李源？他在修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
“玖炎手下的魔奸詐狡猾，或許李源是著了道也說不定。”穀平說完又道：“你若是還不放心，我讓花師弟去一趟葉家。”
白邈道：“師兄，我想你親自走一趟吧。若佘太攀還在葉家，那就是我多心了，還請你替我給葉磊賠個不是。”他說著又揉了揉眉心。
穀平見白邈眼睛微閉，關切道：“可是累了？”
白邈道：“沒事，我還撐得住。”
若是以前，在那些弟子從雪山出來他就開始閉關了，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何遇帶著混元陣出來了，這件事他必須要過問。
穀平給他倒了一杯水，推了過去。
白邈卻沒有喝。
穀平道：“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等這件事處理完我就著手布陣。”
白邈皺起了眉，聲音也有些嚴厲：“師兄！”
穀平道 ：“師弟，你說我狠心也好，無情也罷，我必須這麼做。這場戰爭延續了數百年，有多殘酷你我都是見識過的，我不像你那麼樂觀，那不像那些年輕的小崽子有一股拚勁，好像肯努力一切都會成功。可是事情不是這樣。師弟，我已經老了，我怕了，我隻想要最保險的方式。我不能冒一點點的險。玖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衝破封印出來了，我們必須搶在他之前。”
白邈道：“……三個月，師兄，你給我三個月，如果能夠找到幽冥劍，便不在提布陣的事。”
穀平沉默，片刻後問道：“……師弟，對戰玖炎，你有多少把握？”
白邈道：“五成。”
穀平麵色冷凝，良久後才說道：“好，不過混元陣我是一定要布的，如果你……戰敗，我就會啟動混元陣。”
說到戰敗兩字的時候，穀平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終於他彆過臉去，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將眼中的酸澀儘數壓了回去。
白邈卻笑了起來：“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