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躲在角落裡的洛青裁看著何遇臉上笑容的時候微微皺起了眉。
方才何遇腰間的玉佩閃了一下並沒有逃過洛青裁的眼睛。
他也知道掛在何遇腰間的那塊玉佩是塊靈寶, 玖熙就棲息在此養傷。
洛青裁的視線一直追著何遇, 總覺得方才何遇與玖熙達成了什麼共識。而那個結果不會是他想看到的。
夜色下洛青裁眼瞳深處好像藏著一汪深潭。他的手輕輕放在了腰間的乾坤袋上。
——鬼手劍一直安靜的躺在那裡。
·
心頭大石落地, 何遇趁機在院中搜尋了一圈,果然在濯塵草遮擋的牆壁上發現了貼在小白身上的符篆。
這符篆明顯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那場瓢潑般的大雨落下來, 這符紙上雖沾有灰塵,可是朱砂所畫的咒文卻是沒有絲毫受損。
何遇逐一查看,發現每隔一段距離, 牆麵上都貼有一張符紙。
突然他的耳朵動了動, 有腳步聲接近, 而且是兩個人。
何遇若無其事的起身, 裝作賞花觀月的樣子,實則全身戒備。來人並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腳步聲,相反還有一些急切。
“哥哥。”少年清脆的嗓音中帶著全然的欣喜,是李問渠。
何遇心頭一顫, 幾不可聞的呼出一口氣。他再次慶幸出現在此處的不是李如許。
李問渠幾乎是一路小跑著,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修道之人, 就在他要衝過去擁抱何遇的時候,張安義突然拉住了他。
“小少爺, 此人並非你的兄長。”
“張管事好眼力。”何遇笑著轉過身來,隻是那笑容裡有些冷意。
李問渠瞪大了眼睛,道:“沈書遙,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哥哥呢?”
何遇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問渠,見他臉頰紅撲撲的, 微微喘著氣,眼神中滿是詫異甚至有些失望。
陰鷙、冰冷從他身上消失了,李問渠這個模樣全然就像是一個無害的少年。何遇的視線下移,看向李問渠提在手中的燈籠。
——那燈籠已經有些年頭了,可能是經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的緣故,燈籠上的色彩有一部分已經剝落了,本就不算太精致好看的燈籠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何遇卻認得,這少年手中所提著的燈籠正是三年前李如許在拂雲宗山腳下的那個鎮子裡所買的。
看著那盞燈籠何遇的心情很複雜,他非常想相信這少年是好人,他顧念兄弟情意,可是……眼前的少年的少年真的會與書中的不一樣嗎?
現在他不是自己一個人陷在這城中,他所做的決定將牽扯到很多人的性命。他不能想當然。
何遇輕輕合上眼睛,在徹底安全之前,就按照洛青裁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論來“保護”自己和重要的人吧。
李問渠看起來非常失望,冒著被李唯發現的風險,卻沒有見到哥哥的人。
他後退了一步,然後滿懷希冀的問:“是哥哥讓你來的?”
何遇搖了搖頭:“不是,李兄並不知道這件事。”
張安義道:“那個娃娃落到了你的手裡?”
何遇嗯了一聲,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將天清劍插在地上,無形的劍氣將地上的塵埃清掃的乾乾淨淨。
他直視著張安義的眼睛,道:“明人不說暗話,此地就我們三人,你們也不用偽裝,放馬過來吧。”
空氣仿佛靜止了,藏身暗處的洛青裁將手按在了腰間的短刃上,而院外的曲鳳玲、沈雪童二人也是瞪大眼睛,密切的注視著周圍。
何遇暗中運轉靈力,卻不想張安義突然拉著李問渠跪了下來。
何遇皺起了眉,卻沒有動,“你們這是做什麼?”
張安義道:“請公子救我羅耀城的百姓於水火之中。”
這唱的是哪一出?何遇不動聲色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安義看著何遇,突然笑起來,他說:“公子心中明明知道這李府乃至整個羅耀城都有問題。”
何遇點頭裝傻:“是呀,襲擊李前輩的魔族沒有抓到,李兄又說他還有同夥接應,這城內確實不安全。”
李問渠怒道:“狗屁前輩,李唯就是一個人渣!他為了活命臨陣倒戈,做了魔族的走狗,殘害我李家多少兄弟的性命。現在還想害我大哥,我絕不饒他。”
何遇心中微微動容,這時漂浮在肩頭的小惡魔就拿著叉子叉了他一下。
何遇麵色一整,神色重新冷了下來,心說看來他們是內部出了矛盾,是想借刀殺人啊,真是太陰險了。而且看起來張安義是李問渠的人,小小年紀就知道培養自己的勢力還在李唯身邊安插眼線,一定不會是善茬。
肩頭的小惡魔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臉,甚至貼上去吧唧親了他一口。何遇心滿意足,隻是這小惡魔為什麼張著洛青裁的臉?
……
陰冷的風再次吹過,何遇抖了抖,他轉頭看去,肩上那裡有洛青裁小惡魔的身影。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何遇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清了出去,皺起眉頭,一本正經道:“小公子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李唯前輩可是你二叔,怎可隨意辱罵長輩。 ”
李問渠一下子站了起來,怒瞪著何遇,道:“蠢貨。張叔我們走,我早就說過除掉李唯這件事還靠我們自己。”
張安義卻示意李問渠稍安勿躁,他站起身來,道:“沈公子請隨我來。”
張安義指著牆角鬱鬱蔥蔥的植被,道:“公子,此草名濯塵。有驅邪避鬼的功效。”
他又將濯塵扒開,露出被遮擋住的符紙。
“沈公子,你再來看。”張安義領著何遇在院中轉了一圈,將隱藏的符紙儘數找了出來。
何遇不動聲色,張安義搓著手上沾染的灰塵,滿臉哀淒。
“沈公子想必已經發現了吧,這些符紙所圍成的是一個陣法。”他凝視著何遇的眼睛,低聲道:“此陣名縛魂。”
何遇心頭一顫,不是因為這個陣法的名字,而是因為張安義眼中濃鬱到幾乎要流出的徹骨的悲痛。
張安義眼中隱含淚光,他張開手臂走到院子中間,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這陣法下束縛的是我的兄弟,是我李家不肯屈服的男兒的英魂。現在罪魁禍首安然存活於世,他們卻被永生永世困在此處,受儘無數苦楚。”
李問渠被他的情緒所感染,手指攥緊,咯吱做響。淚水順著他的眼睛流淌而下,少年帶著痛苦與恨意的聲音飄蕩在耳畔。
“三年前佘太攀突然闖進我李家,殺我父母,李唯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為了活命,背叛了我們,我李家弟子不願屈服,全被佘太攀殘忍的殺死。而他們橫遭慘死,魂靈不滅,徘徊此處不去,李唯為防止被彆人發現,便布了縛魂陣,現在那些人的冤魂儘數被鎮壓在此處。”
張安義道:“沈公子,李家對外的說法一直是魔族尋仇報複,其實不然,李家世代鎮守的封魔地圖被佘太攀奪了去,現在逃逸的魔族四散殘害無辜百姓,這一切都是李唯的過錯。他為了活命,背叛了老爺,取出了封魔地圖,並且成了魔族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