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淡綠色的酒液盛在玉白的酒杯中, 酒波微微蕩漾著,映出天空的數朵白雲,何遇由衷的感歎道:“真是好酒。”
此酒名喚翠雲釀, 是墨夷城獨有的名酒, 味道醇香秀雅,一口下去, 唇齒生香,還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洛青裁用帕子擦拭手指上的油脂,道:“師兄若是喜歡,就帶幾壇回去。”
說完又看向沈雪童,道:“彆躲躲藏藏的,我都看見了。”
何遇低頭,就見旁邊一雙肉呼呼的小手抓著筷子伸進自己麵前的碟子裡,夾住方才洛青裁剝好的蝦。
偷吃被抓住, 沈雪童衝他們嘿嘿一笑, 然後抬手,飛快的將蝦仁送進了自己的嘴巴裡。鼓著小臉,衝他們賣萌撒嬌。
何遇失笑, 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跟著曲……姨好玩嗎?”
沈雪童點點頭:“乾娘人很好。”
“乾娘?”洛青裁眯起了眼睛,表情有點危險。
何遇乾笑道:“不是乾娘, 要叫姨。”說著衝沈雪童狂眨眼。
沈雪童似懂非懂,但是對曲鳳玲的喜歡顯然沒有到希望她做自己乾娘的地步,所以聽何遇這麼說, 還是非常開心的。
她響亮的叫了一聲曲姨,坐在另一桌的曲鳳玲聽見了,抬頭看了過來。
何遇衝她笑了一下,曲鳳玲衝他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何遇感覺到曲鳳玲已經釋懷了,性子也像以往那麼潑辣隨性,不在扭扭捏捏,患得患失,他心中不由鬆了口氣。
希望曲鳳玲能夠早日遇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曲鳳玲衝衝沈雪童招了招手。
看著沈雪童屁顛屁顛跑過去的身影,何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自己養了兩年的閨女,不過跟著曲鳳玲睡/了/幾天,就把他這個老父親拋棄了。
他哎哎的歎氣,又飲下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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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葉磊被眾人包圍著,很快一壇酒就見了底,葉淩寒按住欲起身的葉夫人,道:“娘,您歇著,我來就好。”
他接過仆從遞過來的酒,在轉身的刹那,手掌輕輕拂過壇口,掌心中的月彌草的粉末儘數落於壇中。
他走到葉磊旁邊,喚了一聲爹,給他斟酒。
葉磊正與近前的人說著什麼,他爽朗的笑了兩聲,然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儘。
葉淩寒又給他斟了一杯,葉磊端起來送往唇邊,還未飲下,臉色突然一變。
隻見那玉白的酒杯中飄著兩朵淺綠色的花瓣,花心是白色的。
——那是青顏樹開出的花。
青顏樹每年四月中旬開花,月末結果,花、葉、果都可以食用,且滋味甚好。
墨夷城中上了年紀的老人每逢四月份,都愛在食物中加些青顏花瓣,孩子們都愛吃。
而葉斌的娘,也就是葉磊的奶奶,雖然生在富貴人家,可也極愛這青顏樹。
葉磊、葉嵐小時候都非常喜歡奶奶親手做的湯,後來奶奶去世了,便由葉嵐負責照顧這個饞嘴的弟弟。
不過葉嵐並不會做飯,所以他另有法子。每年的四月份青顏花開,正好是葉磊的生日。
那時他們十幾歲,已經學會了飲酒,所以每年葉磊的生日,葉嵐就會提上兩壇翠雲釀,在裡麵撒上青顏樹的花瓣,叫上雯菲做些好吃的,幾個青蔥少年尋一處僻靜的所在,過一個高高興興的生辰。
葉磊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見的顫抖著。
自從葉嵐死後,他每年生辰,所喝的翠雲釀裡再也沒有見過青顏樹的花瓣。
尤其是在葉嵐死後的前兩年,他因心中驚懼,連翠雲釀都不敢碰。後來,他手上的殺孽越來越重,這件事也就看得淡了些。
——什麼親情、恩情,都沒有緊握在自己手裡的權利重要。
時隔二十年,再次在自己的生辰喝到摻了青顏花瓣的翠雲釀,葉磊心中滿是驚懼。
他抬眼看向身側的葉夫人,隻見她也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眸光閃動著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葉磊心下一沉,是了,雯菲與葉嵐的關係匪淺,曾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隻是後來葉嵐身死,雯菲才嫁給了他。
葉嵐與他的事情,雯菲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包括生辰的時候在酒裡撒上青顏花的花瓣。
——他果然回來了。
出現在他的壽宴之上,要奪走屬於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