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笑了笑,她的眼神有些恍惚,顯然這番對話給她帶來了很大的衝擊,隻能勉強凝神道:“公子說笑了,三娘哪有這樣的本事。”
白衣男子反問道:“你為什麼不能有這樣的本事呢?你有這樣的心機城府,才能夠算計萬馬堂的堂主和場主們,最終奪得萬馬堂。”
言語間,竟然是要真認下這些說法,為沈三娘立威。
馬空群像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認識自己的枕邊人一樣,看著這個平常總是白衣素顏的女子:“你要萬馬堂?”
沈三娘不笑了,她不笑時神情也是溫柔的,如暖玉生香,柔聲細語:“我不能要嗎?我是你的妻子,為你經營堂內事務足足有七年,萬馬堂內的每一個人我都認識,若是你死了,你留下的一切,本就該歸我所有,不是嗎?”
她本厭惡極了這個身份,可當她知道馬空群一直了解她的來曆,一直在玩弄她時,她便本能地想要掙回一些什麼。
沈三娘或許沒有發現,她此刻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公子羽。
馬空群愣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響,幾乎要蓋過外麵的風雨聲:“說得好,說得好!”
多麼奇怪,他們兩個人做了許多年的夫妻,馬空群總是威嚴沉默,沈三娘則謙和愛笑,現在他們的角色好似顛倒過來,沈三娘沉默不語,馬空群卻在放聲大笑。
他們明明是世界上最靠近彼此的人,卻到了今天才真正認識對方。
沈三娘忽覺疲憊,同床共枕七年,這七年來馬空群其實一直待她不錯,給了她夫人的位置,馬芳鈴雖然不叫她母親,可也會親切地叫她一聲“三姨”,小虎子更是她一手撫養長大,萬馬堂內的事務她會幫忙處理。
一個人能有幾個七年?何況那是她最好的青春年歲。
很多情緒或許都會在這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被衝刷掉,她隻是習慣性地向著“報仇”那個目標前進,心裡其實已經麻木,直到現在,她突然又對這個男人生起恨意,才發現她已經在這樣的時光中忘了去恨他。
她是一個柔軟的人,甚至有些軟弱,缺乏主見,畢竟她自幼作為婢女在花白鳳身邊伺候她,一個婢女是不需要主見的,她隻想要一個真正可靠、可敬的支柱,如果沒有公子羽,她或許會選擇繼續跟著馬空群,至少也是一個依靠。
但現在,她不需要這個依靠了。
所以,她開口說:“那你把萬馬堂給我,好嗎?”
“好。”馬空群手執彎刀,沉聲道,“隻要你們殺了我,萬馬堂就是你的。”
白衣男子鼓掌道:“很好,不過萬馬堂有今天,也不是馬堂主夫婦兩個人的功勞,兩位場主又是怎麼想的呢?”
雲在天自這兩人到來後,就沒有再強撐著站立,他坐下給自己點穴止血,扯下乾淨的袖布包紮傷口,他這個人永遠知道該在什麼場合下說什麼話,麵對白衣男子的提問,他回答得也很直白:“我與公子說過,對我而言跟著馬老板做事,還是跟著花滿天做事,我都沒有意見,我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能夠主事的人,但我也是個人。我在萬馬堂中做了十多年,已經是場主,可他依舊拿我當奴仆一樣差遣,讓我去接人送客,招呼門麵,不像一個場主,倒像一個門頭。”
說到這裡,他咳嗽了兩聲:“這樣的日子,就算再過個十多年,又有什麼意思?所以我決定跟著花滿天,因為他和我一樣,至少我們能互相體諒,如果公子能夠體諒我的心情,那我也可以跟著公子做事。”
他隻說為公子做事,而不是為沈三娘做事。
白衣人自然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轉而看向了花滿天,花滿天點頭道:“如他所說。”
“好。”白衣人收起了傘放在門邊,“你們帶公孫斷回來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們小心,原本我可以放任馬空群今夜殺了你們,這樣萬馬堂中會更亂一些,可你們既然答應了和我合作,那我就沒有放任合作者喪命的道理,對生意人而言,這很影響口碑。”
“我原本是打算在萬馬堂的廢墟上重建一個勢力,但三娘在這裡經營了多年,能夠為她留存下一些基礎也好,所以我跑了這趟。”
白衣男子從門外走進來,沈三娘自然還是跟在他身後,而就在他們腳步還未落定的瞬間,馬空群縱身而起,他手中的彎刀直逼白衣人。
屋外濁雨滂沱,電閃雷鳴,屋內燭影幢幢,白幔拂動,漆黑的棺材默然無聲。
刀劍卻有聲!
花滿天的劍化作流光,如長虹貫日,連委頓在地的雲在天都像一陣輕煙被風吹起。
眼看三人就要交手,變故卻在轉眼之間!
花滿天的劍如飛花,急速在空中變招,刺向了白衣人身後,而雲在天則撲向一旁的沈三娘。
前方已被馬空群的彎刀封住,後路又被花滿天的劍光截斷,雲在天則直擊兩人中的弱點,如果白衣人要自保,那就必須放棄沈三娘,他要救沈三娘,就一定會受傷。
剛剛還要投靠白衣人的兩人,竟和馬空群幾乎同時出手殺向踏入靈堂的白衣人和沈三娘。
驚變之下,沈三娘疾呼道:“公子小心!”
白衣人卻輕笑了一聲,運功上手,並指成劍,不退反進,迎著馬空群的彎刀,白皙修長的手變得如冰玉精鋼一般,根本無懼利刃,一指便點斷了鐵做的彎刀。
他側身閃過花滿天的長劍,左手一拂,那柔軟的衣袖就變成了世上最可怕的武器,卷起的勁力將花滿天的長劍瞬間折斷,斷劍化為暗器被刺向雲在天,逼得他不得不連連後退,但依舊被劍刃劃傷了臉。
電光火石間四人交手起落,沈三娘隻能快速向後退,試圖離開白衣人身側,不要影響到他,可還沒等她退遠,馬空群的刀,花滿天的劍就齊齊折斷,雲在天長嘯一聲,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窗外奔去。
白衣人提聲喝道:“雲在天,回來。”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詭異的回聲,馬空群和花滿天都為之頭腦一震,神思昏沉了片刻,而被叫到名字的雲在天更像是失了魂一樣,停下腳步,從高處折返,回到了靈堂內。
馬空群怒道:“好厲害的‘大天魔手’、‘勾魂攝心大法’,閣下兼修多門魔教絕學,真是魔功深厚!恐怕魔教七大天王也不遠遠不及,莫不是新任的魔教教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