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迷天 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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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絳起身引三人入座,其實比起溫小白,他對方歌吟的興趣更大一些,但也隻有一些,因為在他看來,方歌吟的武功雖然厲害,卻沒有道意,隻是被前人墊得很高,心境還不如淒涼王和諸葛小花。

雖然很多人都說他是“天下第一”,但在真正的高手眼裡,如今的天下第一依舊是韋三青。

方歌吟本人也不在意這一點,他是個快意恩仇的性子,對名利全無興趣,對“天下第一”的名號避之唯恐不及,也沒有在武功上論個高低的心。

所以他能夠坦然自若地坐在關七對麵,還帶著讚歎地心觀賞著他周身自行流轉的道韻。

顧絳見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血河劍,這把出自血河派的神劍是衛悲回留下的傳承,嚴格來說,血河派算是西域魔教,蕭秋水的義妹尹小深唯一深愛的人正是這位血河派掌門,隻是衛悲回自知血河派聲名狼藉,沒有和尹小深在一起,使得伊人彆嫁,他自己約戰蕭秋水後被對方“驚天一劍”打下瀑布而死,得知衛悲回死後,尹小深也痛哭墜馬,產後體虛,抑鬱而終。

桑小娥正是尹小深和長空幫幫主桑書雲的女兒。

顧絳雖然不知道其中詳細,但能隱隱感覺到這把劍有一股魔意,其中殺氣和血氣極重,分明不符合方歌吟本人的任俠氣質,隻是被他的功力所伏。

似乎被他這一眼所動,血河劍微微錚鳴。

方歌吟歎道:“劍在鞘中,便覺劍氣,閣下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已經練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顧絳道:“你卻沒有太多心思在武學上。”

方歌吟笑道:“武功又不能解決這世上的所有問題,練到能自保就可以了,我確實沒有閣下這樣攀登頂峰的心。”

這話若教尋常江湖人聽了,無論多麼佩服“方巨俠”,心裡肯定都要憤憤,旁人苦練一生都達不到方歌吟的境界,他卻並不放在心上。

顧絳從他身上看到了些許段譽和虛竹的影子。

人各有所求,正如他所說,武功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農民、工人、士子、大夫等等,他們不會武功,也一樣過一生,焉能說大道不在田畝書冊之間?

顧絳微微頷首,轉向了終於平複好心情的溫小白,他等她收拾好心情,因為他知道自己一開口,她就不能再保持平靜了,他說:“我把雷損殺了。”

溫小白本就缺失血色的臉上慘白一片:“你說什麼?!”

顧絳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把雷損殺了。”

溫小白覺得心中燒起了一團火,她將女兒托付給雷損,當然是極為信任對方的,驟然聽說雷損的死訊,不由咬緊牙質問道:“為什麼?”

顧絳道:“為了昭弟,他打死了我的妹妹,我當然得殺了他。”

溫小白攥緊了雙手,用力之狠,甚至掐破了手心:“他是因為我,你若要算昭弟的賬,該算到我的頭上!”

顧絳抬眸看著她,平心而論,溫小白生得很美,雖然不及邀月美到近乎魔性非人的程度,但她秀美之極,越是經曆磋磨,越是清絕透骨。

顧絳麵對著她,靜靜地去體會關七昔日的心情,忽而從那激蕩的心緒中有了一種明悟:“你知道,我一直是愛你的。”

關七一直是愛她的。

“雖然從理智上來說,你並不符合我對伴侶的衡量標準。你為人處世過於天真,輕信他人,莽撞上頭失之周全,為己心之愛,往往行事自私任性。

對昭弟來說,你牽扯她的丈夫卻不考慮她的心情,不是一個好朋友;對關木旦來說,你從未去理解他的追求、他的想法,更不曾尊重他的本心,隻想用威脅刺激來逼他做出選擇,不是一個好情人;對阿純來說,你生下她,卻沒有照顧過她哪怕一日,更沒有想過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的關係,就把她這個迷天盟盟主的女兒交給了六分半堂掌權的雷損,不是一個好母親。”

顧絳每說一句,溫小白的臉色就差一分,連一旁的桑小娥都麵露不忍之色,但她知道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也確實是溫小白的任性導致了今日的一切,所以她沒有說什麼。

反而是方歌吟隱隱有歎息之意,果然顧絳話頭一轉,道:“這些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優點,你的缺點,我都知道,但我依舊是愛你的,或許愛這種感情本就並不源於理智,聰明人有千百種評判的理由,愛一個人卻沒有任何理由。”

“它隻是一種感覺,近乎一種幻覺,但卻真實存在。”

顧絳神色有些惆悵,茶棚外飄起了細雨,他會到此歇腳,就是因為察覺到了雲雨的氣息,向店家買了一把傘,這把傘此刻正擱在他腳邊,等他吃完東西就繼續上路。

溫小白雙目含淚,哽咽道:“你愛我,所以不忍心殺我,便殺了雷損?”

顧絳淡淡道:“你依舊不怎麼聰明,所以每次雷損對你說的話,你都不假思索地接受,從未真正問過我,比起顧及我的想法,你總是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所以你不認為雷損做了什麼錯事,隻覺得一切的緣由在你。”

說到這裡,顧絳笑了笑:“但這其實和你無關,隻是因為他殺了昭弟而已。”

桑小娥道:“七公子,溫姑娘身中劇毒,雖然解了毒,依舊難以祛除毒根。”

顧絳知道,他見到溫小白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這是昭弟給她下的毒,隻盼你日後想起身上的毒,便想起她曾待你的好。”

溫小白艱聲道:“是我對不起她,那你如今又是怎麼想的呢?”

顧絳啞然失笑:“你我之間,你不是早就已經作出選擇了嗎?在你離開我而選擇雷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作出選擇了,你選擇相信他,而不是我。”

茶棚外的雨越下越大了,顧絳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破廟外也是一場大雨,隻是那時苦苦尋找的人沒有找到心心念念的姑娘。

“阿純我會撫養她長大,你若思念她,可以來看一看她,若是不願繼續有這個牽念,也無妨。”顧絳站起身,手中拿著店家賣給他的雨傘,他垂首柔聲道:“小白,我走了。”

“溫姑娘,就此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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