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迷天 32(2 / 2)

“此等行徑無異於開門揖盜!任由金人踐踏我國土,殘害我百姓,卻不做任何抵抗,這樣會得到那些大人們想要的太平嗎?不,這隻會讓金人覺得我宋國軟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地侵襲,一如昔日的匈奴,甚至是五胡!”

“你也想太多了,不過是把遼國換成金國罷了,這麼多年,咱們怎麼和遼國相處的,從今往後就怎麼和金人相處,一味嚷嚷著打仗,咱們打得過誰啊?是打得過遼國,還是能勝過當初的西夏?和金國交戰,徒增傷亡。”

主戰、主和,議論紛紛,有人選擇離開靠不住的朝廷自己探索前路,也有人趁機依靠背後的勢力攝取利益,發國難財。

戰火將至,亂相已生。

顧絳轉著手裡的酒杯,這宋國就像一座雕梁畫棟的老宅子,誰都知道房子老了,主人又不爭氣,不肯耐心嗬護,還成天拆了東牆拆西牆,但這個屋子還在,許多人都靠它片瓦遮頭,風雨不會吹進來,日子勉強能過,也許等如今的主人家走了,新主人會好一些。

但這奢侈成性的主人還未過世,惡鄰就上了門,這本就不穩的屋子搖搖欲墜,屋簷下生活的人也見大廈將傾。

顧絳耳邊仿佛聽見被蟲蟻啃噬蛀空的梁柱在緩緩傾倒的聲音,而已經見識到鄰居家的繁華和軟弱可欺後,惡鄰會再一次登門,下一次來,他們就不會再隻是抱著撈一筆就走的心了。

他們會想要成為這裡的主人。

顧絳其實並不在意這屋子的主人是誰。短的說,一個人的壽命總是有限的,江山卻依舊;放長了說,封建王朝總有興衰滅亡之時,從未有真正傳承萬世的皇朝。

炎黃一脈不是沒有被其他文明打敗過,五胡亂華、南北兩朝、五代十國,但這些文明碰撞後,都刻入這片土地的曆史中,若站在時間河流的下遊去追溯過往,也可以把這個過程稱為融合。

以血脈,以民俗,以言語,以教化,以戰爭。

在顧絳生活的時代,民族可以是一個人文化的底蘊,卻絕不是區分彼此,互相攻伐的理由,更不是仇恨和分割的源頭。

隻是眼下的時代,距離那個遙遠的未來,還有一條漫長的道路要走。

在這個時代,毀滅和重建才是主題,侵略者和被侵略者之間的戰火會將所有陳跡都焚毀。

顧絳飲儘杯中美酒,這神通侯府的珍藏確實不錯,比起北方的烈酒燒心,這些精心窖藏的陳酒香醇清冽,回味悠長,後勁十足。

坐在神通侯府的大堂中,顧絳身邊站著的守衛婢女都僵立著一動不動——全被點了穴道。

燈火通明的侯府中半點人聲都沒有,仿佛一座空宅,寂靜得可怕。

顧絳摸了摸自己腕上隱隱發燙的白玉鐲,沒有管它,繼續等此地的主人回來。

——————

不久後,神通侯方應看從宮中赴宴回來了。

自從蔡京去世後,傅宗書繼承了他的勢力,比起老練的蔡京,傅宗書的手段的確弱一點,後來因為逆水寒一案,他又被徽宗過河拆橋,趙佶為了安撫手握遺詔的戚少商,把連雲寨的慘案和一路追殺的血債都甩到了傅相爺的頭上。

傅宗書手下最得力的高手九幽神君被戚少商一夥人所殺,他又拉攏了元十三限,並對金風細雨樓下手,導致王小石為了保全樓中弟子,答應為他去刺殺諸葛神侯,卻反手射殺了傅宗書。

殺了人的王小石在蘇夢枕的包庇下,腳底抹油跑出了京師去到東南,直到事情平息才又溜回來。

在這個期間,方應看漸漸成為趙佶的心腹,他依靠米有橋,籠絡黑光上人,還幫助雷媚聚攏和金風細雨樓不對付的人,其中包括驚濤書生這樣的高手,竟漸漸有了聲勢。

而這一次和他一起回府的人中,竟然還有元十三限,以及元限的徒弟六合青龍。

自多年前方歌吟殺蔡京一役中,元十三限被方歌吟打傷,還損了六合青龍中的兩人後,他已經多年沒有動靜了,如今再現身,竟然成為了方應看的座上賓。

要知道元十三限和方歌吟有深仇,以元限的心高氣傲,被方歌吟重傷後,一心尋他報仇,如今卻和方歌吟的義子混在一起,為什麼?

顧絳歎道:“若不是我來得突然,都要以為方小侯爺這番陣仗是為了殺我呢。”

他望著一路走來麵色僵硬的白衣王侯,道:“想來,我是替方兄探了路?他可又欠了我一遭。”

方應看發現全府的人都被悄無聲息地製住而冰冷的掌心開始冒汗,他看了一眼身邊伺候的人,對方悄無聲息地點頭離開了,坐在堂中的人並未阻止。

這並沒有讓方應看放鬆下來,恰恰相反,他的笑容越發勉強了:“關聖主竟悄無聲息到了汴京,您與義父是多年的朋友,也是在下的長輩,何必鬨出這番動靜來呢?讓這些下人也受了驚。”

“您對晚輩大概是有些誤會,您若有什麼不滿,大可以直言,晚輩一定敬聽教誨。”

晚風徐徐,月色清冷,燈火搖曳,華庭璀璨。

站在庭中的白衣青年麵帶苦色,仿佛真是一個被父親長輩誤會了的好孩子,恭順謙和,不卑不亢。

他身後是沉沉的黑夜,身前是高堂玉軒,被人群簇擁著,確實尊貴榮華,氣度不凡。

顧絳想到在這侯府中的所見所聞,再看眼前人的堂皇樣貌,驀地笑出了聲:“好,裝也要裝到底,此時氣急敗壞,已然無濟於事,還辜負了良宵好景。”

“我今夜乘興而來,小侯爺切莫使我敗興而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