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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說了太多話,渴了。
曹一方沉默了片刻,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彆說觀眾不適應,現在主持人董晚晴也不適應這貨突然的沉默,頓時緊張起來,新生班提問的某女亦然,她拿著話筒的手很用力,第一次覺得小夥伴都坐著,自己站著,原來也是一件頗有壓力的事。
其實曹一方沒有刻意要施加壓力的意思,他隻是想依靠片刻的沉默,讓整個太浮躁的現場,能夠沉靜一點,不然自己說什麼,可能都像是笑料。
順便發個呆。
聲臨其境的演播廳真的好大啊……明明燈光也不少,但是身上並不覺得燒,圓形的舞台好寬敞,地麵像鏡麵,延伸感也很棒,這種舞台會讓很多人找不到中心點,感覺站在哪裡都一樣。
當然,像自己這種舞台感棒極了的藝人是例外。
觀眾的目光……火辣辣的……
他們都在看著我……
戲精是活在鎂光燈下的生命體,燈光、攝影機、觀眾的視線給予他生命力。
恰到好處的緊張感,讓曹一方整個人的思維活性快成了一道光,但他現在試著稍微讓神經鬆弛下來一些,因為要說正經事。
在話癆女忍耐不住,準備開口之際,曹一方終於出聲了,與剛剛完全不同,他的語氣平穩而堅定。
“因為我覺得應該這樣配。”
你為什麼要放棄翻譯腔……
因為應該這樣。
很簡單的回答,董晚晴目露欣賞,呱噪女微微一愕,隨後抬起話筒,想要繼續發問。
曹一方眼睛垂在地麵,開口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多觀眾也是這樣想的,譯製腔華麗優雅,情感豐富,看似很符合英語的口吻和腔調。”
聰明和愚蠢,有時候就體現在懂不懂適時的閉嘴。
董晚晴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安靜的凝視著曹一方,等待他的下文,而呱噪女趁著人家換氣的功夫,馬上就要見縫插針的發表見解:“所以你的意思……”
曹一方不喜歡彆人打斷自己的發言,他把目光投向觀眾:“我的意思很簡單,剛剛在配完第一段之後,我沒有過多解釋,我想讓第二段的加菲貓來解釋。”
有些觀眾隱約理解到了一點他的意思,但十分模糊,新生班的水平也差不多,隻有董晚晴這個資深配音演員能完全理解,隻是她並不開口。
“第一部電影效果不明顯,因為沒有一個參照標準。”
曹一方已經把舞台完成變成了自己的演講台,他目光堅定,語速適中,娓娓道來:“什麼是參照標準?我告訴大家一個很簡單的判斷方法,你的情緒有沒有隨之調動,恐怖片要恐怖,喜劇片要好笑,就是這麼簡單的標準。”
他對主持人笑道:“剛剛第一段結束後,我跟杜子騰說,我們做個現場試驗,加菲貓第一遍配音我用原台詞,早期的譯製腔,你數一數,觀眾的笑聲有幾次。”
曹一方演講的節奏感也很好,適時的互動,他對著上麵喊:“問你呢,數了沒?”
“數啦數啦!”
杜子騰的聲音像是匆匆趕來似得:“應該隻有一次,就你打嗝那下!”
不少觀眾輕笑起來,顯然是記憶猶新。
曹一方扭頭問道:“第二次呢?”
杜子騰道:“數不清,一直在笑。”
曹一方回身,對著觀眾席張開雙臂,眉毛高高的挑起,就像是在說,哪種方式更好這不是顯而易見了嗎?
呱噪女似乎也覺得自己一個人繼續提問不太好,太紮眼了,對身旁清秀男說了幾句,於是清秀男舉了舉手,曹一方點點頭,他隨即站了起來。
“曹老師,我剛剛一直在做筆記,我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如今圈內已經很少有人討論配音的腔調問題了。”
清秀男表示:“我認可你的說法,更自然的配音腔調,如今也是一個趨勢,其實大家在這節目裡聽到譯製腔會感到驚豔,主要是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而且譯製腔和配音老師本身的說話聲音會反差較大。”
他的思路是對的,就是話也一樣很多:“你配的第一部電影是沉默的羔羊,漢尼拔是個恐怖的殺人魔,如果你用譯製腔配音,整個壓抑的感覺會消退許多,但你儘可能用接近他性格的聲線和氣息,整個聲音就和角色匹配度很高……剛剛這一段,現場觀眾很多人是感到不自在的,因為漢尼拔的氣場有點恐怖,可是如果用譯製腔,是很難有這種效果的。”
清秀男說了一段後,抬頭看了曹一方一眼,因為他也從未在這個舞台上,進行長篇大段的個人發言,有點緊張,露出了一張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臉。
曹一方點頭,示意他說完。
“呃,然後……”他思路斷了,重新連接後,繼續道:“我的問題是,台詞究竟應不應該這樣修改……順便問一下,剛剛的台詞都是你即興說的嗎?”
曹一方點頭:“對,厲害吧?”
嚴肅的探討中,曹一方突如其來的自戀,讓現場觀眾又抽了抽,清秀男瞬間斷片,沒碰上過這麼皮的嘉賓,趕緊尷尬道:“呃,厲害!太厲害了!”同時學曹一方剛才的動作,頭往下撇,抱拳致禮。
杜子騰的聲音亂入,他在樓上說:“我插一句,剛剛我們曹老師的第一段配音是看著台本,但幾乎把詞都改了,加菲貓的第二遍是完全脫稿。”
觀眾驚呼,主持人也誇讚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演員,或者是配音演員,能把即興台詞發揮到這麼好的程度,觀眾們可能不理解其中的難度……”
她麵向觀眾,簡單的說了一下:“配音是要講究合槽的,國內影片要對唇形,對氣口,國外影片也要對氣口,表情和台詞輕重也要吻合,最重要的是台詞長度不能錯……我們配音都是拿著台詞念,要對上國外演員的語速和台詞長度,這已經很難了,你們可以試一下,把一部電影靜音,對著其中的角色念台詞,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會快一點,或者慢一點,完全吻合都很難,更彆說即興發揮了,難度可想而知。”
說完後,董晚晴側身,準備看他們繼續說,卻見曹一方偏頭盯著自己,目光炯炯,她嚇道;“乾嘛呢,這麼盯著我看?”
曹一方臉上掛著一絲堪比莫娜麗莎的神秘微笑,這時微笑暈開,他撫掌道:“誇得真好……”
觀眾們已經崩潰,有些人的表情,似哭似笑,非哭非笑,又哭又笑。
(t▽t)
清秀男緩了口氣,打算繼續說,曹一方直接截斷了:“我差不多理解你的意思了,我直接來給你解釋清楚哈。”
他在舞台上開始踱步,西裝甩在肩上,看著流裡流氣的,“本來是兩個問題,譯製腔好不好?我知道說出來,很多人可能會在網上罵我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我還是要說……不好!”
“時代在進步,並不是老的舊的,就一定好,我們都有尊古貶今的毛病,可能一個曆史太過悠久的民族,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吧。”
曹一方滔滔不竭:“但是現在的配音趨勢已經說明了這一點,市場漸漸把譯製腔淘汰了,有人不同意的,可以在我微博下提出反對意見,我會抽取幸運觀眾親自懟回去的。”
這一期觀眾笑的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