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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坐在車裡看著外麵閃爍的霓虹。
曹一方滿腦子空白。
他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被謝妍婷牽引著來到肝外科醫院。
肝硬化晚期。
這五個普普通通的字,以往也經常聽見,卻從來沒有這麼直觀的恐懼。
生老病死,原來近在咫尺。
單人加護病房,曹一方和謝妍婷兩人敲門而入,開門的是吳玉。
吳玉臉色黯然,沒有說話,隻是遞了個眼神,曹一方順著看向病床,那裡躺著一個老人。
老人瘦弱的身軀在被褥裡竟然顯得極小,曾經不自然的大肚腩已經癟了下去,而原本有些狹窄的病床,居然被他襯托得格外寬大。
田安邦,曹一方的忘年之交,最能說得上話的老人。
他臉色黝黑,乾涸,老人斑恍若一夜之間布滿了皮膚,他正閉著眼睛沉睡。
臉上身上雖然沒有插亂七八糟的管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老人屍居餘氣,人生這一路已經走到儘頭。
吳玉去輕輕推了推他,曹一方趕忙阻止,吳玉卻說:“他說你來了,就叫他。”
推了幾下,又湊在耳邊喊了幾聲,田安邦幽幽醒來,眼皮子像掛了千斤重擔,艱澀無比。
渾濁的眼睛轉過來,看到身邊的曹一方。
第一句微弱的聲音卻是:“你誰呀......”
曹一方想是老頭子已經神誌不清了,趕緊摘下自己臉上的黑色口罩,“我啊......曹一方。”
“誒呀。”
田安邦顯然是故意的,緩慢又嫌棄的說:“你怎麼瘦成這幅狗樣子了,真醜。”
曹一方條件反射的懟回去:“老頭子你怎麼有資格說我,稱一稱你自己還有幾斤骨頭啊。”
說話的時候自己沒察覺,語氣如常,眼淚卻落了下來。
然後才感覺臉頰濕了,鼻腔發酸。
不知道什麼時候,吳玉和謝妍婷已經出去,裡麵隻留下他們兩人。
曹一方坐在床邊,反應很奇怪,他低頭攥緊拳頭,感覺幾乎壓抑不了無處發泄的怒氣。
低頭不讓田安邦看到自己猙獰的臉,卻忍不住失態,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
“哎呀,曾幾何時,你還是個皮孩子。”
田安邦依舊用老不正經的語氣聊天:“看看你現在,眉頭已經有一個淡淡的川字啦,栽跟頭了吧?知道做點事不容易了吧?”
曹一方不想談論這些,隻是有些孩子氣的說:“能不能不死啊。”
“不要用嘴放屁。”田安邦斜睨他:“人哪能不死。”
曹一方驟然崩潰,痛哭。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田安邦才說:“人過五十,不稱夭壽,我已經過了耳順之年,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壽數,現在才死,算是喜喪......彆哭了......”
曹一方聽不進去,他從未直麵親友的離世,田安邦對他來說,亦師亦友,一有麻煩,第一反應總是找他詢問,他一直很忙碌,從來沒想過田安邦已經很老了。
曹一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語氣倒有點埋怨:“什麼時候的事啊,你怎麼從來沒提......你還到處忙著工作,跟劇組,寫劇本,我還一直讓你幫忙......”
田安邦笑:“我還以為你看得出來呢?我就不說,結果你確實是傻子。”
曹一方不禁回憶起來,田安邦瘦弱的身體,碩大的肚子,原來是腹積水......
曾經從劇組離開,回來時肚子小了,或許是去醫院抽了積水。
吃藥......饞酒不能喝酒......
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