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夜更沉,寒風蕭蕭,落葉悲鳴。
楊綠遠表情複雜地看著張小賢。
他素以正道自居,卻不想今天先是連累了張小賢,接著又間接害死了一個店小二,他久曆江湖,闖過刀山火海,見過殺人如麻,對這種殘忍的殺人手法也是毛骨悚然,卻想不到張小賢卻如此鎮定,如此從容。
楊如是對張小賢也更好奇了,問:“張公子有何打算?”
張小賢想演戲還需演全套,這樣才精彩,於是故意唉聲歎氣:“唉……對方這是把我當作你倆的同夥了,我不懂武功,朝不保夕對以後作不得打算,我沒有什麼可以信任的人,兩位大俠朋友遍布天下,還請找一個不相乾的人送些銀兩給小二哥的遺孀,以便孤兒寡母生活,如果將來我有命在一定加倍奉還。”
楊如是奇道:“莫非張公子不打算報官?”
張小賢疑惑:“楊二俠的意思我應該去報案?說半夜三更我睡的正香,忽然店小二就這麼飛進了我的房間?官府的人問我今晚可有什麼異樣,我就說楊家兩位大俠幾個時辰之前和幾個很可能是來自京城大內的高手打架,還打贏了?”
楊如是擦了把冷汗,尷尬道:“官字兩個口,還是不報的好。”
張小賢故意為難道:“可是出了人命,不報案好嗎?”
楊如是直想抽自己兩耳光,忙道:“屍體都被你給埋了,現在到處都是昏官,反正也查不出什麼名堂,還是不報的好!”
張小賢故作糾結盤算片刻,方道:“楊二俠說的也有道理。”
楊如是聞言這才把放下心來。
楊綠遠聽出名堂了,也不拆穿,道:“全當小二哥因急事出遠門了,還是讓孤兒寡母留個念想的好,隻是張公子此時還關心孤兒寡母的生活,實在令人欽佩。”
張小賢發自內心道:“可能因為我也是個孤兒吧。”
楊綠遠疑惑:“令尊……”
張小賢歎道:“我打記事就睡在破廟裡,每天沿街乞討,後來遇到了九叔,他收養了我,給了我名字,前幾天他卻去世了。”
楊如是追問:“敢問公子的九叔是?”
張小賢道:“一個鄉下人,喂牛和耕田就是他生命的意義,被彆人欺負從來不敢還手,見到一條狗都要上前問聲好,標準的好人,死的也符合標準,五十歲還單身,勞碌了一輩子,走的時候如果不是家裡還有頭牛可以賣,連棺材都要我去賒。”
楊如是連忙道歉。
張小賢也歇夠了,起身拍拍手認真道:“我傷心的不是他死了,而是我偷了隻雞,打算給他過生日,打算從此以後好好孝敬他,報答他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他卻提前一天死了,連一句交代都沒有。”
兩人心底微微一涼。
回到客棧張小賢不放心,在連蓮的窗外轉了一圈,感覺連蓮睡的很香,很踏實,便回房間略略收拾一下,疲倦地躺了下來。
對方為什麼要殺了店小二嫁禍給自己呢?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睡熟了,被吵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外麵人聲吵雜,隱約夾雜著連蓮和官差的爭吵聲。
張小賢狠拍腦門,果然,這批高手和楊綠遠打架根本就是個誤會,殺了店小二丟到自己房裡也不是為了嚇唬自己,而是要讓自己被背負上命案,可是自己被抓進大牢他們又能得到什麼?思量間門已經被撞開了,衝進來七八個官差不由分說把他摁倒在地綁了個結實,想楊家兄弟怕被牽連已經人間蒸發了。
連蓮正在和官差推推攘攘,在罵人。
為首官差指著地板上的血跡,振振有詞道:“張小賢,果然是你,現在鐵證如山,還有什麼話要說?”
張小賢暗暗責備自己大意,隻是百口難辨,當下服氣道:“大哥的辦案能力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是個人都知道拉完屎要擦屁股,我殺了人卻不知道擦掉地上的血,還睡在床上等你們來抓,我活著真是糟蹋國家的糧食,拉低國民智商,我該殺!”
連蓮頓時糊塗了:“小賢哥哥,真是你殺的?”
張小賢慘笑:“小姐,以他們的智商我能和他們解釋清楚嗎?你要記住,如果你和一頭牛講道理隻會把自己變成另一頭牛,那樣彆人就會喝我們的奶,吃我們的肉。”
連蓮沒聽懂,隻得紅著臉點頭。
張小賢怕她擔心,又安慰:“你不要擔心,更要一如繼往地相信我,能難倒張小賢的人還在娘胎裡沒有出生呢。”
話剛說完,挨了官差一巴掌。
張小賢怒:“你敢濫用私刑?按照《大明律》第三百二十九條,當職人員濫用私刑要判杖責的!”
所謂的《大明律》第三百二十九條自然是他隨口編造的,但大明律法裡卻真的有嚴禁屈打成招這一條,普通衙役哪裡知道這些?倒真的被他唬住了,再也不敢胡來。
他唬住官差後得意地衝連蓮做個鬼臉,滿心不安的連蓮被逗笑了。
官差們仔細搜查,最終在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就像經驗老道的獵狗似地,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道:“現在鐵證如山,你還有話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