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可是裴尚書的孫子?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羅希奭敢抓人嗎?還有,羅希奭一個禦史台的人,手管得也太寬了。”
李瑄放下筆,請裴胄坐在榻前,又吩咐霜兒為裴胄沏茶,先壓壓驚。
這些天他雖然去興慶宮多次,但沒有摻和此次的韋堅案中。
即便李隆基問他關於韋堅的事情,李瑄也隻是表達韋堅“急功近利”。
在李隆基的默許之下,李林甫絲毫沒收斂的跡象,大肆株連。
但凡與韋堅有一點牽扯的四品以下的官吏,都在被羅織過錯。
四品以上的重要大臣,李林甫暫未輕舉妄動。
李瑄是知道曆史上李林甫不殺小官,隻殺大臣。
那些四品以上大臣,被羅希奭從青州一路殺到嶺南。
有的聞風自殺,留個體麵。
這段時間,李瑄一直想要錘李林甫一下,讓他收斂一點。
不要像曆史上一樣,把韋堅案持續七八年,直到李林甫病死,才沒有再去株連。
當然不是李林甫良心發現,而是李林甫派到江南的爪牙,被楊國忠視為李林甫的黨羽給清理了。
但李林甫一直在遙控手下的爪牙,李瑄無法抓住他的破綻。
現在機會來了!
“七郎,他們有人證指認,但裴晃真的沒殺人,也根本不認識那死者。”
裴胄回答李瑄。
羅希奭是禦史台主簿,他隻要有證據去抓人,裴寬都不可以去阻止。
裴寬自從幽州回來不久,就不再兼任禦史大夫。
而且禦史台的禦史們,早在“立杖馬”的時候,就屈服於李林甫的淫威之下。
“先喝杯茶,將具體告知我!”
李瑄讓裴胄彆急。
他早就讓韋堅除掉吉溫、羅希奭等人,最起碼貶出長安,結果隻是將吉溫驅逐出刑部,這不就跟開玩笑一樣?
有李林甫在,這樣貶沒有一點意義。
現在好了,吉溫和羅希奭都被李林甫舉入禦史台。
“羅鉗吉網”提前被李林甫握在手中。
其中吉溫任禦史台的台院侍禦史,糾察百官,彈劾不法。
是李林甫手中的一柄利器。
“昨日,裴晃在龍首原靶場練箭術。當天夜晚,就有禦史台的官吏衝入府中,將裴晃帶走。他們從靶場附近的草叢中看到一具屍體,屍體上插的是裴晃的箭矢,而且有人親眼目睹說裴晃在馬上將那人射殺……”
裴胄將來龍去脈告知李瑄。
許多王公子弟,會在自己的箭矢上標記自己的符號,以及名字。
裴晃就是如此!
李瑄聽後眉頭一皺,略微棘手!
正好昨天裴晃去靶場,正好死者身上是裴晃的箭矢,正好還被“人”看到。
人證物證俱在!
李瑄記得曆史上的裴寬在此時已經被貶出長安。
原因是李林甫挑唆平海賊吳令光回來的裴敦複,陷害裴寬。
使兩個同族之人正麵操戈,兩敗俱傷。
現在海賊吳令光被李瑄平定,裴敦複還在河南尹的任上,未入長安。
再加上李隆基非常讚歎裴寬的品德,並為裴寬寫詩“德比岱雲布,心似晉水清”,認為裴寬有“九齡”風度。
一時難以將裴寬弄下去。
李瑄更相信裴晃沒有殺人,所以這是李林甫的陰謀。
在左相空缺的時間段,李林甫想推薦“心儀之人”,而裴寬現在是左相的熱門人選之一。
他害怕李隆基提裴寬為宰相,以裴寬的孫子為引,引火裴寬。
這也是李林甫的慣用手段。
“七郎,你有沒有辦法,聽說那個羅希奭,凶狠毒辣,一定會嚴刑逼供。”
裴胄怕裴晃頂不住酷刑。
他沒辦法,在裴晃的暗示下,才來尋求李瑄幫助。
“任何案子,都會是漏洞百出的,就看願不願意細糾了,我會出手救下十一郎。你讓你伯父與韋堅劃清關係,然後尋找證據,彈劾戶部郎中王鉷。”
李瑄第一時間想到屍檢。
然後查證死者的具體身份。
再對照時間,看看裴晃回長安後多久,發現屍體。
李瑄一直想對付李林甫,這幾天他將目光放在王鉷身上。
他決定先弄死王鉷,讓李林甫失去一得力乾將。
相比於吉溫和羅希奭,王鉷的成就最高,要不是最後被蠢豬弟弟坑了,王鉷有拜相的可能。
“七郎,王鉷雖是我伯父的麾下,但想要彈劾,證據肯定不好找!據說他深受聖人的信任。”
裴胄對王鉷頗為了解。
雖然他伯父裴寬是戶部尚書,王鉷隻是戶部郎中,但王鉷仗著後台是李林甫,根本不將裴寬放在眼裡。
“我會寫一封王鉷過錯的內容,你帶回去給裴尚書看看,尋找證據!”
時機成熟,李瑄也會在朝堂彈劾王鉷。
李瑄和王鉷沒仇,但王鉷不僅跟著李林甫亂咬人,還觸碰到李瑄的利益。
他準備除去王鉷,殺一殺李林甫的銳氣,同時提升他在軍中、民間的威望。
王鉷乾的事情,屬實不為人子。
之前李隆基得知王鉷有理財的能力,讓王鉷兼任戶口色役使,並赦免一年內百姓的租庸調。
但王鉷心黑得很,奏請征收百姓的運費,並誇大錢數,又讓用錢購買本地所產的貴重物品,這樣百姓所交納的比不免除租庸調時還多。
最關鍵的是,王鉷對衛戍家庭的剝削。
自開元以來的數十年裡,諸軍主將、邊帥往往打了敗仗的時候,認為羞恥,不上報朝廷。
所以很大一部分已死的士兵,皆不申“牒”,這也使士兵家鄉的籍貫不除。
正常情況下,衛戍士兵免租庸調,六年替換一次。
王鉷為了斂財,將已死多年,戶口卻未消除的士兵,當成逃避賦稅處理,按照戶籍登記的時間,六年以上者向其親人征收租庸。
更有家庭被一次征收三十年,直接讓家庭破產,不僅僅是雞牛,有的連狗都被牽走。
如果衛戍士兵知道這種情況後,心中會怎麼想?
戰死後,家人收不到撫恤不說。當鬼一二十年了,還要連年收取租庸。
何止是心寒,簡直心碎!
李瑄讓人調查,確實有很多這種情況,但衛戍者的家人,無從申訴。
他決心改變這些。
如果這件事能完成,他在諸軍中威望,將無限提升。
裴胄拿著李瑄的信件離開,他對李瑄充滿希望。
當裴胄走後,李瑄通知萬年令鄭岩,去審理裴晃案。
裴晃雖家室顯貴,但一介白身,哪裡能讓羅希奭這個禦史台主簿去審理?
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就算是參與,最多也是大理寺參與。
禦史台是監察百官的!
不過李瑄也知道,現在大理寺、刑部、京兆尹都不受李林甫控製,經過活人祭祀案,牽連蕭炅,又經吏部大案,韋堅執掌刑部,李瑄拔下的釘子挺多的。
但李瑄沒想到,萬年令鄭岩不敢得罪李林甫,拒絕去要人。
李瑄隻能入宮求見李隆基。
“七郎來了!”
李瑄到達龍池旁時,李隆基笑著說一句。
雖然最近有點煩心事,但對李瑄他十分愛護。
若非考慮李瑄年紀小,軍功待建,不久前李瑄就會封李瑄為公。
“啟稟聖人,臣來是有一事相請!”
李瑄向李隆基拱手道。
“但說無妨!”
李隆基讓李瑄隨便說,這兩年來,李瑄可一直沒向他求過什麼。
“臣有一個從小的玩伴,是戶部裴尚書的孫子,他昨日因殺人被捕入獄。自古殺人償命,如果他真殺人,自是不能姑息。臣隻是疑惑,臣的玩伴一介白身,在萬年縣境內殺人,為何由禦史台抓捕,還是禦史台主簿親自帶領,而京兆尹和萬年令無動於衷!”
李瑄前半句言辭凜然,後半句發出疑問。
“裴尚書的孫子殺人?禦史台主簿是羅希奭嗎?”
禦史台主簿七品官,由於羅希奭檢舉韋堅,所以李隆基對他有印象。
由於李瑄的話裡有話,使李隆基對裴寬的孫子殺人,也將信將疑。
“就是羅希奭!”
李瑄回答:“聽聞他以一直以來俊臣為榜樣。”
“嘭!”
李隆基對李瑄的話深信不疑,頓時大怒:“他不知道來俊臣是怎麼死的嗎?”
“他應該是覺得來俊臣富貴,生不能五鼎食,死則五鼎烹!”
李瑄繼續調動李隆基情緒。對付羅希奭這樣的人,李瑄不介意進“讒言”。
由於武則天害死李隆基的親生母親,使李隆基非常恨武則天,也痛恨武則天時代的酷吏。
特彆是來俊臣,其罪可以用罄竹難書來形容。
“七郎來調查此案,大理寺配合七郎,弄清楚這個羅希奭為何敢把手伸得這麼長?”
李隆準備讓李瑄乾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