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本帥會查清楚。如果屬實,我會同情你,但你這種大逆不道,我絕對不會姑息。”
李瑄微微點頭。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如果李瑄是赫連成英,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說不定也會這樣做。
但這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多了。
私怨隻是代表著血性,人人效仿,國家就亂套了。
如果因此而饒恕赫連成英,以後河西諸胡部就難以管理。
“拜謝李帥!”
赫連成英再次向李瑄磕了一個頭。
有李瑄這句話,哪怕他去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李瑄是河隴威望最高的人,當初的王倕、蓋嘉運、夫蒙靈察、皇甫惟明等邊帥都遠遠不及。
人們想起李瑄,會浮現李瑄的威嚴,從而忽略李瑄的年紀。
不一會兒,墨離軍使劉之儒率騎到來,並下馬拱手:“拜見李帥!”
“免禮!劉將軍得知墨離吐穀渾叛亂,未主動出擊,十分難得。你是一名有眼界的主將。”
李瑄見劉之儒後,給予其肯定和誇讚。
劉之儒在吐穀渾造反的時候,主動出擊,並不算違反軍規。如果能平定墨離吐穀渾,算大功一件。
換成其他主將在墨離軍,或許已經紅著眼攻上去了。
“李帥謬讚,末將覺得吐穀渾圍而不攻,且有兩千騎兵,多於墨離軍騎兵,不宜爭功硬拚。待援軍到來,是一場很簡單的勝利。”
劉之儒向李瑄回答道。能得到李瑄的讚揚,他的內心十分高興。
“墨離吐穀渾部酋長說晉昌彆駕許智殺死他部二十幾人,有這種事情嗎?”
李瑄向劉之儒問道。
墨離軍常駐晉昌城,不免與晉昌的地方官吏打交道。
但晉昌官吏,哪怕是太守都沒有資格吩咐節度使麾下的軍使。
遇敵是否出兵,都是軍使說得算,軍使甚至還可以命令郡兵。
“末將身為邊將,隻知保家衛國,不清楚郡中事務。倒是晉昌郡太守一直催促末將去剿滅墨離吐穀渾部,但末將沒有同意。”
劉之儒向李瑄回答道。
“做得不錯。晉昌太守憑什麼敢指揮邊將?”
李瑄點頭,遂扭頭向赫連成英說道:“回去將目擊證人,帶到晉昌城中。將你的部落撤回到大雪山下的冥水支流處,將扣押的士兵釋放,絲路通道重新開啟。”
“遵命!”
赫連成英領命後,趕緊跑回去。
李瑄一句話後,墨離吐穀渾部,立刻將絲路的關卡重新打開,由唐軍接替。
吐穀渾士兵紛紛帶著族人拔營起寨,向原本的駐紮地而去。
赫連成英留下三千頭牛羊牲畜,犒勞唐軍的諸士卒,希望能為族人恕罪。
李瑄又讓劉之儒帶他到晉昌城中。
“拜見都督!”
晉昌郡太守範昌海和彆駕許智帶著一眾佐吏,來城門口迎接李瑄。
兼任河西、隴右采訪大使的李瑄,就如一柄劍一樣懸掛在他們的頭上。
和彆的采訪使不同,李瑄眼中不揉沙子,會要命的……
“本帥在長安的時候,就向往著河西走廊,絲綢之路。我穿過酒泉,來到晉昌。雖然很不美好,好在我有些許薄名,使兵事止戈,沒有付出傷亡。”
“可本帥聽說你們催促劉將軍出城迎戰,你們持著軍權節杖?還是拿著聖人詔令?有這樣的道理嗎?”
李瑄很不客氣,厲聲厲色地向太守範昌海質問。
赫連成英是否說得屬實先不談,就這一點,讓李瑄很不爽快。
“都督息怒,我等看到叛賊圍城,擔心城池危險,才請劉將軍出城剿賊!”範昌海額頭冒出冷汗,語無倫次地說道。
本以為李瑄是一個毛頭小子,雖然擁有赫赫武功,但畢竟年輕,不會深糾細查。
但還未入城就逮住這一點窮追猛打,讓他們始料未及。
“既知晉昌城危險,要做的就是守衛好晉昌城,而非出城。難道太守覺得守城比平原上交鋒,更為困難嗎?墨離軍中有強弩,難道晉昌城沒有準備雷石滾木嗎?”
李瑄嗤笑一聲,駁斥範昌海的言論。
覺得守城比野戰難,也就這些人都說出這種話。
“是屬下不察,是屬下無知……”
範昌海見李瑄言語犀利,隻能改錯。
“先入城吧!”
李瑄看了範昌海一眼,又看了彆駕一眼,淡淡地說一聲。
然後帶著顏真卿、劉之儒和親衛,大步進入晉昌城中。
李瑄沒有去軍使府,直接來到太守府中。
正堂內,隻有李瑄、顏真卿、劉之儒、範昌海、許智、晉昌郡長史。
府衙的一切守衛,全部被神策衛代替。
裡裡外外,哪怕接下來的茶水,都要由神策衛檢查。
茶水還未上,李瑄突然問範昌海:“優良的太守,都會安撫地方的胡部,墨離吐穀渾部叛亂,你也有責任!”
“墨離吐穀渾酋長突然叛亂,屬下始料未及,還來不及安撫,他們就切斷絲路,圍堵晉昌。”
範昌海發現李瑄與他對上了,但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官大他無數級。
就說楚國公,加上柱國。
哪個有節度使有這樣的待遇?
“可我聽赫連酋長說是範太守帶人殺死吐穀渾部二十餘人,才造成如此的後果!”
李瑄開始就此向範昌海說道。
實際上赫連成英並未提及範昌海,但李瑄無視晉昌彆駕許智,將這件事情扣在範昌海頭上。
“都督,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與赫連酋長和墨離吐穀渾部無冤無仇,斷不可能行這樣的舉動。”
範昌海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立刻站起來向李瑄稟明。
好像赫連成英是讓他將許智交出來,怎麼李瑄會把矛頭對準他?
“那赫連酋長為何謀反?”
李瑄又問道。
“啟稟李帥,赫連成英一定是賊喊捉賊,狼子野心,想借機割據!”
範昌海引導李瑄為赫連成英定下重罪。
“哈哈……劉將軍,你是沙場宿將,久鎮晉昌,深知地貌與人文,伱覺得赫連成英割據晉昌郡的概率有多大?”
李瑄大笑一聲,問下坐的劉之儒。
“啟稟李帥,墨離吐穀渾部共四萬人,其中,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能參加戰鬥的男子,堪堪一萬人。可他們既無強弩,又無堅甲,彆說大唐,就是與河西軍相比,也相差十萬八千裡。即便墨離軍一時不察,被他們占據晉昌城,也最多當幾天王而已,幾天過後,他們就會發現此為黃粱一夢!”
劉之儒的話很有水平,甚至假設墨離軍未守住晉昌城。
但那又怎樣?
待援軍一到,晉昌雖大,墨離吐穀渾部將無所遁形。
“古有諺語:左手據江山之圖,右手刎咽喉,愚夫不為也。範太守,你會這麼做嗎?”
李瑄的看向範昌海,目光如炬。
誰會為幾天的風光,而丟下自己的性命呢?
在晉昌郡,墨離吐穀渾部,逃無可逃。
“屬下不會……”
範昌海心中難受。李瑄都說愚夫不為了,他要說會,豈不是愚夫?
“墨離吐穀渾部在我大唐數十年,也受到一些中原的教化。若非失去理智,又怎會做出這樣愚不可及的事情?所以,我要好好調查一番。”
李瑄說話的時候,目光又放到許智身上。
許智不經意看李瑄一眼,那目光中的森嚴,讓他立刻垂首,戰戰兢兢。
就這樣,正堂沉默片刻,李瑄不開口,沒人敢吭聲。
“啟稟李帥,墨離吐穀渾酋長來見?”
一刻鐘後,親衛來向李瑄稟告。
“讓他們進來。”
李瑄吩咐道。
他的話落,範昌海和許智皆臉色一變。
當赫連成英帶著一名吐穀渾族人到來後,範昌海和許智才反應過來。
“赫連酋長,你說你的族人親眼目睹晉昌太守殺死吐穀渾部二十幾人?”李瑄問赫連成英。
“回李帥,是晉昌彆駕行凶,此事千真萬確,那名目擊的族人也被帶來了。”
赫連成英以為李瑄記錯人了,稍稍提醒一下,指著身旁的吐穀渾人說道。
“你說說看,在場那一人是你看到的凶手?”
李瑄又問這名吐穀渾人。
“小人看見是他帶著穿郡兵衣服的騎士,將我族人殺死,並將屍體帶走。”
這吐穀渾人看一圈後,伸手指向晉昌彆駕許智。
“大膽,竟敢汙蔑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