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見李瑄勸她不是代入家族,而是以她個人榮辱考慮。
在她最傷心的時候,對她安撫。
心中感動!
她的堂兄和姐姐們,無一例外,都在關心自己的權勢。
勸她回長安的目的,三句中有兩句,離不開家族。
楊家對她恩重如山,她昨夜就決定向李隆基認錯。
但她心中沒底,不知李隆基是否還會接納她。
畢竟當初的承諾言猶在耳,也成為了泡影。
“娘子,老奴伺候聖人這麼久,知道聖人對您的心意,還要超過當年的惠妃娘娘。您隻要低個頭,老奴把話帶到,聖人必會主動在宮門前接您。就如七郎所言,聖人是一國之君,需要顧及顏麵。”
這時,高力士終於開口。
他最不希望看到楊玉環出事,平日裡他無法勸說李隆基的事情,隻有楊玉環能夠勸動。
“勞煩高將軍回宮稟告聖人,妾身願意認錯,請聖人原諒。”
楊玉環不再反駁,家族富貴,寄托在她身上。
一夜之間,她也想通後果,知道忤逆是何等罪責!
“好!老奴這就回宮,告知聖人。”
高力士驚喜,有楊玉環的一句話,他的心終於放下。
他向楊玉環一禮後,又向李瑄道:“七郎先在府中等待,待我告知聖人,馬上過來。”
“高翁慢走。”
李瑄起身微一禮。
高力士快速趨步離開,諸楊想與高力士搭話,但高力士沒有理會,他向馬車而去。
諸楊的權勢在短短兩年,極度膨脹。
高力士也覺得這次機會,可以殺殺諸楊的威風,讓諸楊收斂一些。
富貴榮辱,都是玉環娘子給的,沒有玉環娘子,楊氏和長安洛陽的普通貴族有何區彆?
但高力士顯然是低估了楊家人,也低估了李隆基因愛屋及烏,對楊家人的放縱。
正堂中,隻剩下李瑄和楊玉環,以及楊玉環的幾名婢女。
由於楊銛的正堂像是一個小宮殿一樣寬敞,婢女在門前,她們不可能聽到正堂主副座的談話。
除非楊玉環和李瑄聲音太大。
“七郎已成年,何以未婚配?”
楊玉環看李瑄一眼後,主動詢問。
李瑄英武非凡,少年便擁儘天下名望,文采斐然驚豔世間,她也聽說李瑄是長安萬千少女的傾慕對象。
其實,她麵對李瑄的時候,也會心跳加速,心神不定。
特彆是上次田獵,李瑄拳斃猛虎的時候,讓她心神久久不能平靜。
但她從不敢多想這樣的事情,因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興慶宮外罵她紅顏禍水的人不在少數。
“男兒以建功立業為先,我未及冠,連表字都沒有,婚配尚太早!”
李瑄微微一笑,向楊玉環說道,他沒有直視顧盼多姿的楊玉環,顯得十分拘謹。
以他的身份,一旦婚配,必須將妻子、子女留在長安。
可以說作為一種人質。
連安祿山都得有子嗣在長安為質。但安祿山絕情,為了大業不會在乎一個兒子。
曆史上的安慶宗,娶了郡主為妻子,在安祿山造反的那一刻,明明郡主也是受害者,卻被一同賜死。
李瑄無法做到這一點。
如果他沒有周密的計劃,在長安的李適之,李霅等親族,以及未來的妻子,都被第一時間族滅。
李瑄打在長安為官的時候,再娶妻生子,以後慢慢算計。
“七郎功業已立,天下沒有人不知道七郎的名字,古往今來也沒有人在七郎的年紀成就如此。七郎若看上哪家女子,可以上請聖人賜婚。”
楊玉環強顏歡笑,對李瑄說道。
“唉!娘子有所不知,我現在掌握數十萬大軍,一定會有諸多謠言常伴我身。北齊的時候,斛律光能征善戰,所向披靡,最終卻被‘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的歌謠害死。我害怕有一天也會有奸佞小人編出這樣的歌謠陷害我。是以,在外麵如履薄冰,隻能等回長安時再娶妻生子。”
李瑄趁此時機,開始忽悠楊玉環。
他非常擔心有一日,長安出一些用他的“瑄”,編造的歌謠。
瑄,指得是祭天用的玉壁。
那些看不慣李瑄的文人,是編歌謠的好手。
還有那些豪強,說不出會買通文人,弄一些歌謠在長安流傳。
“聖人時時誇讚七郎的功績,讚賞七郎的詩文,能作出‘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人,怎麼會有其他心思呢?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七郎不必介懷。”
楊玉環挪動一下嬌軀,輕聲細語地安慰,她認為天下間再無一人,有七郎這樣的忠心。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是武將,總想為國家效力,為聖人開疆擴土。我治罪太多魚肉百姓的豪強,那些人恨我入骨,時時想殺死我。聖人難免會被影響!”
李瑄惆悵地說道。
心中卻覺得楊玉環天真得很。謠言止於智者,可不適用於李隆基。
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僅此而已。
一旦鋪天蓋地的消息傳來,想讓李隆基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還是貴妃,就將這個消息提前告訴聖人,讓聖人知道不久後有豪強要害你,編造謠言。聖人有心理準備,必不會再誤會七郎。”
楊玉環說出李瑄想告訴她的話。
“多謝娘子。民間夫妻,還會有爭吵的時候,您與聖人之間的矛盾,一夜之間,就能冰釋前嫌。將來聖人一定會更加珍惜娘子。”
李瑄很高興,讚歎楊玉環的領悟能力,不忘對她誇讚一句。
整個天寶年間,最穩的,就楊玉環貴妃的位置。
“七郎吉言。”
楊玉環雖然這麼說,但心裡並不是很開心。
她與李瑄談論,皆無聊之事,見李瑄未敢直視,她不禁有些失望。
因為李瑄太懂禮數,她雖為貴妃,甚至有一種自慚形愧的感覺。
有李瑄珠玉在前,相比之下,安祿山就像是小醜一樣。
“七郎先前說回長安後再娶妻,你要與吐蕃大戰,戰罷以後,就要回長安了嗎?”
楊玉環希望李瑄回長安為官,故而又再次詢問。
她不懂戰事,隻見李瑄連連大獲全勝,神勇蓋世。她對李瑄無比自信,認為李瑄這一次與吐蕃決戰不可能輸。
“吐蕃占據地利,他們失敗會藏身雪域高原,那裡冷瘴彌漫,隻有吐蕃人能適應。我擔心他們趁我不在的時候侵略國家,擄走百姓。”
李瑄又一說三歎,希望楊玉環幫忙那一件事情。
“七郎已經打敗吐蕃好多次,再勝一次,她們應該不敢再犯邊了吧!”
軍事問題,超出楊玉環的認知,她所了解的,和常人一樣,都是人之常情的推測。
“娘子有所不知,蕃賊反複無常,不懂禮儀教化,他們勝則擄掠,敗則求和,一旦在雪域高原恢複元氣,沒幾年會再次北上,報仇雪恨。我大唐與吐蕃交往一百多年來,與吐蕃稍大的戰役都有上百次,衝突小戰,數不勝數。特彆是現在的吐蕃讚普尺帶珠丹,極度邪惡,哪怕金城公主在世的時候,他都時時趁大唐不備擄掠邊民,在邊境燒殺搶掠……”
製造情緒,是李瑄最擅長的,他儘數吐蕃的不好,讓楊玉環對吐蕃產生厭惡。
“吐蕃也太壞了!”
楊玉環聽後果然柳眉倒蹙。
她穿著輕便的窄袖襦裙,未遮住胸前的一片凝脂,因為憤怒,吹彈可破的酥胸劇烈起伏,仿佛要跳出來一樣。
李瑄下意識看楊玉環一眼,心中一震,立刻又收回目光。
他與楊玉環所坐的位置並不遠,恍惚間,還能聞到一股異香撲鼻,似蘭非蘭,似麝非麝。
“娘子不必因此生氣,有我鎮守邊境,吐蕃一定不敢再冒犯!”
李瑄立刻向楊玉環安撫道。
“七郎這樣能乾,如果邊疆無患,而坐守邊疆,太可惜了。你應該在長安,進一步發揮你的才華。”
楊玉環的言語中充滿可惜,她期冀地看著李瑄問:“七郎有什麼辦法嗎?”
“好像有,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李瑄欲言又止。
“七郎隻管說,我一定會支持七郎。”
楊玉環當即詢問。
“如果我能再次打敗吐蕃,將有一些威名。我離開邊疆到長安的時候,若還兼任河西、隴右節度大使。吐蕃害怕我的名聲,應該不敢再冒犯。當然,我也不需要兵權,以免被小人誣告。隻需要像開元後期右相一樣,當名義上的節度使,實權由副大使掌握,請聖人授予副大使知節度事。”
“當然,這隻是我異想天開的想法而已。”
李瑄向楊玉環說道,語氣婉轉且堅定,仿佛為國為聖人殫精竭力一樣。
“七郎怎麼會是異想天開呢?以七郎的威名,必能震住吐蕃。他們會覺得聖人隨時能將七郎調到邊境打敗他們。等聖人有意調遣七郎入長安的時候,我會提醒聖人為你授予這樣的職位。那時候,七郎也不靠節度使富貴,聖人一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