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壓得很低,德懿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那壓抑的氣場。
對他失望的同時,不免輕歎一口氣,“朕知道你心中不平……宸王,有些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是真的,你要用心去感受自己的真心。”
切莫像他一樣,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蘇允承沒有起身,隻垂眸道:“兒臣愚昧,還望父皇明示。”
德懿帝知道他已經等不及,眉心沉重,揮了揮手,“你下去罷,太子還未回朝,再急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蘇允承這才起身,看著德懿帝的眼神有些複雜,“父皇,兒臣……”
他其實想問,他和蘇寒祁都是他的兒子,他為什麼會這麼偏心?
即便是他的母妃有過錯,可也錯不致死,那害死蘇皇後的人難道不是德懿帝自己麼?他母妃雖然有錯,但德懿帝才是一切禍根的源頭。
蘇允承沒再說下去,清潤的眼眸下藏著化不開的陰鷙,“父皇,明日上朝之前朝臣必然會再奏,兒臣是來提醒父皇一句,狄將軍年事已高,恐無法再為烏都鞠躬儘瘁。”
德懿帝看著他,眼中情緒複雜。
知子莫若父,就算他對蘇允承這個兒子並不怎麼上心,但也是他的種,體內流著他的血,他怎會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
“你與你母親倒是挺像。”他忽而感歎一句,聽不出什麼情緒。
蘇允承卻聽出了一股諷刺的意味,嘴角勾起一抹僵直的弧度,“一介罪妃,兒臣惶恐。”
德懿帝一頓,“你……”
末了,他也隻是歎了口氣,“罷了,你退下罷,霧疆之事……等太子回來再做打算。”
蘇允承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德懿帝從來都是這樣,對著蘇寒祁總是有許多體己的話說,就如同天底下最尋常的父子那般,可對著他卻之後天子之威。
他們永遠是君臣,而不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想到這,他心中凝結成一片無法撼動的堅冰,越發刺骨。
……
乾坤殿。
惠如公公看著蘇允承有些寂寥的背影,歎了口氣,勸道:“皇上也該關心關心宸王殿下,灑家瞧著……宸王殿下是很需要您的肯定的。”
“因為他把朕當父親,做兒子的當然需要父親的肯定。”德懿帝滿不在意地說:“隻可惜,朕可以看在他是朕的血脈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他母親所做的那些事,他可以是宸王,也可以是臣子,卻永遠不是朕的兒子。”
惠如公公聽了這話,越發難受,“皇上……”
德懿帝又重新走到那扇牆麵前,看著掛著的那幅畫,雖然已經有些年歲卻保養得極好,連一絲筆墨都不曾淡去。
“隻有蘇蘇的孩子,才是朕的孩子。”
他的神情柔和了不少,德懿帝本就是威嚴端方的長相,年輕時也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上了年紀,更添了一股歲月風霜的成熟味道,隻有一頭白發與那一襲黃袍不入。
他輕輕撫摸著畫中的女子,沉穩的目光中漸漸透出癡迷,“等太子坐穩這天下,朕便去找你……”
“也不知道你在奈何橋,有沒有等朕。”
……
門外。
蘇允承一張臉完全隱匿在陰影之中,在聽到德懿帝根本從未將他當作兒子這話時倏然捏緊了拳頭。
指節咯吱作響,恨不得一拳頭砸在身後的牆壁上。
他閉上眼睛,眸中全是翻滾的風暴,良久才緩緩止息。
他斂起俊眉,拂袖而去。
……
宸王府。
狄書萱正慵懶地躺在太妃椅上,琢磨著這個時候蘇允承應當要回府了。
那日裴清綺離開,她故意過去阻攔,而後又因為冷擎的緣故打道回府,這一係列的行為倒是十分符合她的個性。
隻是之後裴清綺遇到山匪被辱的事情,那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她給世人的印象一向是風風火火,愛恨分明,任誰也不會覺得她前腳才找了裴清綺的麻煩,後腳又故意引導山匪去害裴清綺罷?
想著,狄書萱半撐著身子要坐起身,門忽然被人踹開——
“誰……”
她本以為是報信的人,卻看到了一臉陰沉的蘇允承,頓時瞳孔一縮,心咯噔一跳——
“王爺……”
狄書萱連忙起身,臉上閃過一絲心虛,見蘇允承這副模樣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未開口便看到方才還站在門口的男人已經大步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地將她按在了太妃椅上——
“王爺是怎麼了?萱兒……”
狄書萱有些驚詫,還未來得及問出口,鋪天蓋地的潮湧便淹沒了她。
蘇允承來勢洶洶,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每一下重得人心發慌,似乎都快忘記了她肚子裡還有孩子。
狄書萱忍不住哭了出來,心裡卻是極為喜歡他這副霸道的樣子,便欲拒還迎了幾句,對孩子的擔心一下就被席卷而來的浪潮淹沒,歡愉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