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聞姝輕手輕腳地把碗碟收回食盒,想了想,那碟銀絲花卷她不曾動,把食盒放在石桌下,又從書袋中抽出條乾淨的帕子擦了擦桌麵,生怕油漬弄臟了四哥的書冊。
聞翊原以為她吃完就該離開,可她竟又坐了下來,聞翊目光略沉,但懶得開口,便當她不存在,又翻過一頁書。
聞姝吃飽了,身上也熱起來,嘴唇粉潤了不少,微微蠕動著,想張口,又不好意思打破院中的寂靜,怕吵嚷了看書的四哥,惹他嫌。
四哥看書真快,這麼一會兒功夫,手上那本書已經看了一大半。
“撲通——”院牆邊忽得傳來動靜,聞姝抬頭一看,風雪交加,紫竹枝丫上的積雪不堪重負,一整塊砸到了地上,竹葉發出“沙沙”聲,好似抖動了下身軀,隨後沒了積雪欺壓的紫竹重新昂揚起頭顱,挺起了筆直的枝乾,成為這灰白天地間最亮眼的一抹翠綠。
聞姝眨了眨纖長的睫毛,回頭望著四哥,腦子轉了轉,指著書冊問:“四哥,這是你寫的嗎?”
聞翊這才分了一些心神出來,看了眼那上頭的新詩,冷淡的應了聲,“嗯。”
聞姝彎唇輕笑,誇讚道:“四哥真厲害,字寫的真好看!”
小姑娘笑起來眼睫彎彎,月牙似的,頰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隻是太瘦了,若是多長些肉,便會更加惹人喜愛,聞翊心下忽然蹦出來這麼一個念頭,麵上卻不顯。
聞翊不接話,院中又安靜下來,聞姝鼓了鼓雪腮,有些氣餒,四哥可真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但那種冷淡又不讓聞姝討厭,她見過太多對她冷漠的人,知道四哥的冷漠並不是針對她,可能隻是性子使然,況且接觸下來,她覺得四哥不是壞人,起碼比彆的兄弟姊妹都要讓她覺得舒心。
兩人初次接觸,聞姝也不想讓四哥煩,便打算回去了,看了眼不斷的風雪,她思忖片刻,猶豫著問:“四哥,我便不打擾你看書了,可以借我一把傘嗎?”
聞翊蹙了蹙眉,這是他有些不耐煩的前奏,可抬眸瞧見飄飛的鵝毛大雪,他神色淡了些,放下書冊起身回了屋內。
聞姝站了起來,看著四哥挺拔的背影,心想四哥真的和彆人不一樣。
聞翊很快從屋內拿了把石青色的油紙傘出來,遞給了聞姝。
“多謝四哥,我明日來還。”聞姝笑盈盈的道謝,垂眸接傘時無意間瞧見四哥左手袖口往上跑了些,露出了手腕內側猙獰的傷疤,讓她眉心一跳。
很快,聞翊的手收回,衣袖下落,將那疤痕遮得嚴嚴實實。
聞姝移開目光,又道了聲謝,撐開傘走下台階,風雪撲麵而來,她攏緊了領口,一步一步往外走,身影很快淹沒在大雪中。
她身後的聞翊再度抬起左手,手腕似乎仍舊在被無聲灼燒,漆黑的眸子盯著醜陋的疤痕,翻湧起難言的戾氣,那場大火從未湮滅。
風雪肆虐,雪屑飄進亭子裡,落在攤開的書冊上,暈染了墨跡。
聞翊拿起書冊拍了拍,將其合攏,再度坐了下來,冷風拂過,他鼻尖微動,似乎嗅到了幽幽的蘭花香,但隻有片刻,寒風中便隻剩下冷意,剛才好似他的錯覺。
***
“姑娘,你去哪了呀?奴婢找了你半天。”
聞姝在蘭苑外遇到她的婢女月露,月露比她還小一歲,紮著雙丫髻,瘦弱的身子舉著一把厚重的油布傘,急的像是要哭了,如今府裡也隻有月露和蘭嬤嬤會在意她。
聞姝說:“沒事,去賞了會雪,回去吧。”
兩人先後進了院子,比起北苑,蘭苑更加精致一些,聽說從前娘親很得父親的寵愛,特意為她修建了這座蘭苑,雕梁畫棟,種了滿園名貴蘭花,隻因她喜蘭。
父親還允娘親不必向侯夫人日日請安,寵愛過盛,以致於侯夫人十分厭惡娘親。
可娘親去後,聞姝卻並未感受到多少父親的關懷,他甚至從未踏足蘭苑,讓聞姝不由得懷疑傳言的真實性,不過侯夫人厭惡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