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仍舊沒有點燈,可仿佛已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隨風跳躍,照亮了這一方天地,藏在影子裡的孤寂不知不覺消散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聞翊站了起來,夜風寒涼,待久了怕是要生病。
聞姝搖了搖頭,笑道:“不用送,我認識路,四哥歇息吧,我回去啦。”
聞姝不想麻煩四哥,跑的飛快,出了院門,才摸出火折子點燃燈籠,這裡是侯府,聞姝倒不怕什麼,沿著青石板路往回走,風中有焰火的氣息,她仰起頭看著天邊紅色的焰火,什麼時候她也能玩一次就好了,她還沒有玩過呢。
她走的快,並未發覺身後跟了個影子,聞翊無聲護送她直到蘭苑外,看著她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敲了敲院門。
燈籠微晃,裡邊的燭火半明半暗。
聞翊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神色。
此夜,還是有一盞獨獨為著他而亮的燈火。
***
歲旦節一大早就得起床去祠堂祭祖,外邊天還沒亮呢,蘭嬤嬤就把聞姝喊醒,洗漱後換上那件喜鵲登枝的新衣裳,聞姝歡喜的摸了摸衣裳上的紋路,許久沒穿新衣裳了。
新衣裳就是保暖,吹著冷風叩頭跪拜時都不覺得冷了。
新歲頭一日,眾人皆高高興興的,拜年祭祖時也沒人尋聞姝的晦氣,還收到了祖母與侯夫人賞下的壓祟錢,有好幾兩銀子呢。
回來後,聞姝把銀子給了蘭嬤嬤,留下了十幾枚銅板,取出昨夜才完工的荷包,數了十枚銅板裝進去,歡歡喜喜的去了北苑。
“四哥新歲安康!”一到北苑,聞姝就迫不及待的把荷包遞到聞翊麵前。
聞翊抬頭瞧見她換了件新衣裳,珊瑚紅的顏色襯得她氣色紅潤了些,“這是什麼?”
“壓祟錢,四哥彆嫌少,圖個吉利。”聞姝把荷包塞到四哥手中,相處久了,聞姝便不怎麼怕他,行事也更為大膽起來。
聞翊一愣,拿起荷包,蟹殼青的料子,繡了株茂盛翠綠的蘭草,繡功還有些稚嫩,有一片草葉繡歪了,看得出來是她的手筆,隻是:“壓祟錢不該是長輩給小輩嗎?”
聞姝笑著搖頭,“這有什麼關係,四哥教我讀書,我應該孝敬四哥。”
往年四哥定能收到娘親給的壓祟錢,可今年四哥的娘親走了,他孤零零的在侯府,方才祭祖拜年時也不曾瞧見他,可見整個侯府都無人記得他,好歹她還收到了祖母與侯夫人的壓祟錢呢。
大過年的,小孩子自然是要收壓祟錢,新年才能平安順遂,她就將自己的平安分一點給四哥吧。
聞翊捏著荷包,喉頭滾了滾,他確實沒想到今年還能收到壓祟錢,還是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姑娘給的,讓人哭笑不得,又莫名心酸。
侯府諸人的欺淩刁難也不曾磨平小姑娘那顆純善的心。
原以為家破人亡後,餘生就該踽踽獨行,哪怕那個所謂的父親把話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明白,不過是把他當一枚棋子,或是一個傀儡。
不曾想竟會遇到聞姝,興許她最初的主動靠近是為了求學,可卻並不讓聞翊覺得厭惡,小姑娘很聰明,知道把握機會,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她若是有父母庇佑,必定能成長的十分出色。
可落在這吃人的侯府,要艱難許多。
“謝謝,我收下了。”聞翊眉心舒展,罷了,能遇到就是緣分,不若幫她一把,興許也是渡自己過漫漫苦海。
一個人有時太冷了。
“不用謝啦,”聞姝心滿意足,低頭從袖袋裡拿出被手帕包裹著的一塊甜糕,她掰了一半遞給聞翊,“四哥,這是侯夫人院裡的甜糕,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糕點。”
往常她去請安,偶爾才能吃上一塊,許是今日歲旦,桌上擺了滿滿的甜糕,聞姝就趁機拿了一塊,不敢拿多,怕被人發現。
從前獨來獨往,吃什麼都無人分享,怪沒滋味的。
聞翊捏著那半塊糕點,看聞姝吃的眯起了眼,她當真很容易滿足。
“我聽六姐姐說今日宮中辦歲旦宮宴,但隻有大姐姐、三哥和六姐姐能去,不知道宮裡是什麼樣的,一定很漂亮吧。”聞姝小口的吃著糕點,說起了方才聽見的閒話。
宮宴這樣的事,從來都輪不上庶出,大周看重嫡庶,庶出低嫡出一頭,而像四哥這樣的“外室子”,更是易被人恥笑,所以連祭祖都沒人記得他。
可聞姝有時覺得這不公平,庶出也並不是她想的,旁人說要認命,聞姝心底是不想認命的,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從未和旁人說過,一直埋在心底。
聞翊嗓音微啞,忽然問道:“你聽說過皇後的事嗎?”
“皇後娘娘?”聞姝仰頭想了想,“去年仲秋節,皇後娘娘賞了大姐姐一根簪子,六姐姐炫耀了好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