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午後的太陽淒慘慘的垂在天邊,已經釋放不出什麼熱量了,冷風吹過,屋子裡濕冷的厲害,楚筱悠簪著祖母綠的蜻蜓簪穿著淺粉的小襖月白的紗裙,站在那屋子裡孤零零的桌子旁,像是一朵從荒蕪裡長出的奪目的花,悲憫的瞧著躺在床上的方媽媽,柔聲細語的說話:”沒想到媽媽身子不好,來了就水土不服,這可不是好事,聽說先前就有人因為水土不服,一命嗚呼的。”
方媽媽打了個哆嗦,覺得肚子又翻江倒海起來,吃力的爬起來,額頭上就是豆大的汗珠,小丫頭們都站在一旁看著,馮姨娘隻好自己上去扶起了方媽媽。
方媽媽和馮姨娘一離開,楚筱悠嘴角就露出淺淺的笑,如一個頑皮的孩子。
下人出去抓了藥,給方媽媽煎好,屋子裡充斥著一股濃鬱的藥味,方媽媽焦急的喝了一口,苦味直直的撞擊了她脆弱的靈魂,她差一點就要吐出來。
楚筱悠在旁幽幽的道:”如今家裡貧困,也不知道請了這一次還有沒有下一次。”
方媽媽一狠心,全都吞了下去,臉上五顏六色,開了染房一樣熱鬨。
楚筱悠吩咐了馮姨娘一句:”麻煩姨娘代我照看方媽媽。”帶著丫頭媽媽們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屋子裡就安靜了下來,馮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媽媽,原本的千言萬語都堵在了胸口,即使之前還有什麼想法,現在經了這事情,隻怕方媽媽也不會在信她了,莫不是小姐發現了什麼?她胸口一緊,下意識的咬住嘴唇,要是小姐覺察了什麼那又該怎麼辦?
瘦高的王亮正在欣賞掛在前廳的一副韓晏的仕女圖,這個楚雲海在杭州想是沒少撈到油水,這樣的孤本都能找到,他這樣想著就越發期待起在杭州的官宦生涯。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張有生站在一旁,頗有些擔心的道:”京城侯府的秦明軒二公子已經來了,您看,是不是……”
王亮冷笑了一聲:”怎麼?聽說侯府來了人你就怕了?”他說著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將腿上的袍子鋪展:”我還沒有問你,你說了能把楚府的財產都弄到手,那我現在問問,楚府的財產在哪?外麵現在還在傳我霸占楚家財產,這一點你到怎麼解釋?”
張有生連忙道:”大人不知道這兄妹兩個的可惡,那些外麵的謠言就是他們兩個故意散播出去的,也就大人慈悲,還不跟他們計較,至於財產,我若不開口,楚靖瑜也不知道有什麼都在哪裡,等到他們走了,我自有妙計幫大人弄到手裡!”
王亮笑瞧了一眼張有生,頓了頓道:”你想辦法約了那個秦明軒出來,就說我和他有筆大生意要談,他為人貪婪好色,捏住他在說,至於那兩個小毛孩,必定叫他們知道話不能亂說!”
他說著眼裡露出凶狠的光,像是這冬日裡結在屋簷下的冰錐。
屋子裡擺著兩個碳盆,窗台上擺了一盆水仙花,楚靖瑜和王仁遠坐在椅子上,楚筱悠靠著素麵的靠枕坐在貴妃榻上,帶著兔子毛的帽兜,手裡握著琺琅的手爐,安安靜靜的像個彆致的洋娃娃,然而說著的話卻讓楚靖瑜和王仁遠汗顏。
“用了瀉藥,後麵抓的藥裡又給她加了黃蓮,我想著她既然沒安好心也就沒想著給她好臉色,哥哥們說我做的對不對?”
她說著抬眼看了過來。
王仁遠自然是一百個讚成,他從小乾慣了這種事情就喜歡這種調調。
楚靖瑜咳嗽了一聲。
王仁遠想起楚靖瑜給秦明軒設的局,忽然覺得這兄妹兩個不是一般的像,都敢下手,瞧著楚筱悠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也會這麼整人,他就笑著湊到楚筱悠跟前:”往後隻彆這麼整哥哥我就行了。”
楚筱悠抿嘴一笑,就依舊安安靜靜的坐著聽楚靖瑜和王仁遠說話。
“……王亮既然人來了,就一定會有動作,而且秦明軒這個人必須看緊,他是家中的老二,功名輪不上他,也沒有最小的討喜,在加上侯府每況愈下,他一定會想法設法為自己斂財,這一點咱們能想到王亮也一定能想到。”
楚靖瑜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著,露出個鄭重的神情。
王仁遠就冷哼了一聲:”楊柳的功夫手段是差不了的,保管叫他有去無回,什麼王亮,未必就能請動。”
楚靖瑜就同王仁遠道:”那你同楊柳姑娘說一聲,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見到張同知,該叫王亮夜不能寐了。”
楚筱悠很少這樣聽男子談話,那種不一樣的思路不一樣的想法,給她打開了兩外一扇大門,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風景。
楚靖瑜又和王仁遠商量了細節,轉頭瞧見楚筱悠已經靠著靠枕眯眼打起盹來,嘴唇微微張著,難得的瞧著憨態可掬,他無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坐到楚筱悠跟前,楚筱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我聽著呢!”
楚靖瑜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時間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還要早早起來練拳,我和你仁遠哥哥就回前院了。”
楚筱悠覺得自己是真困了,也不想勉強自己,要起身送楚靖瑜和王仁遠,楚靖瑜也沒答應,怕更深露重,楚筱悠受不住,和王仁遠披了大氅,帶著燈籠緩步去了前院,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兩人的說話聲。
楚筱悠起來洗漱更衣之後就很快睡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睡的踏實的多,自從楚靖瑜和王仁遠回來之後,她好似每夜都睡的很好,而且比她所想的要輕鬆愉悅的多,好像天地都寬廣起來了一般。
楊柳穿著單薄的衣裳,白紗之下還能隱約的看到白嫩的肉,但她清麗的麵龐上卻帶著高冷和孤傲十分聖潔,這樣極其分明的兩種氣質,強烈的衝擊著秦明軒的感官,讓他整個人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隻想將眼前的佳人擁在懷裡。
然而,楊柳卻在垂淚,秦明軒聽的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