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淺淺的晨光裡,楚筱悠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套了寬大的外衣,歪在圈椅上,看著對麵裝扮的有些花裡胡哨的小丫頭,睡眼惺忪的道:“你說你家主子是誰?”
“小丫頭”似乎正在忍受著某種煎熬,一張撲滿了粉的臉扭曲起來,直看著厚厚的粉撲簌簌的往下落,忽的張了嘴,帶著哭腔道:“姑娘,是我呀!小六子!”
楚筱悠瞪圓了眼,等回過神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她少有這麼酣暢淋漓的笑的時候,這會瞧著像個偷了糖果的孩子,把那嬌弱和抑鬱都一掃而空,猶如一朵迎著太陽綻放的太陽花。
小六子哭喪著一張臉,嘴巴卻不停:“主子說了今日要給姑娘送帖子,大清早就叫奴才換了這麼一身的衣裳,您知道的這衣裳可不好找,這妝也不好畫,費了老大的氣力才到您跟前。”
綺畫當先接過了小六子手裡的字帖,瞧了一眼才遞給了楚筱悠。
果真是魏夫人的字帖,用描金的紅漆盒子裝著,另還有一個小小的卷軸,楚筱悠漸漸收了笑,展開來看,見是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隨心隨性”,這樣的字仿佛是叫楚筱悠看到了劉曦強大的內心,她忍不住有些出神,半響才道:“果真是辛苦你了。”
綺畫又當先塞給了小六子一個荷包,笑著道:“這樣一瞧,果真是個美人坯子。”
小六子的臉又皺起來,粉撲簌簌的往下落。
惹的楚筱悠笑起來,清晨起來的煩悶一掃而空。
香草送了小六子出去,碰上了早早來請安的羅秀逸,羅秀逸笑吟吟的停下來問香草:“誰家的丫頭,這麼早就來看你們小姐?”
香草不想多說,敷衍的道:“是杭州那邊的舊相識。”
行了禮便又往外走,羅秀逸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總覺得這個花裡胡哨的丫頭有些不大對勁,一時又想不明白就把這些拋到了腦後,去了後頭和守玉閒話。
小六子出了秦侯府,換了一聲乾淨整體的太監衣裳,把那高帽帶的端端正正才回了東宮,一路進了書房,看見劉曦穿著太子的明黃長袍,坐在大案前寫字,晨曦落了他一身,讓他看起來靜謐又高雅,聽見小六子進來才抬起了頭:“東西可送去了?”
“送去了,奴才穿了一身的女裝,楚小姐可笑壞了,奴才還沒見過哪個小姐像楚小姐那樣笑也罷哭也罷能那麼好看,真是個難得的美人,還問了太子殿下,叫奴才向太子殿下道謝。”小六子瞧著劉曦臉上舒展的神情故意繪聲繪色仔仔細細的講,一個細節也不放過。
司馬堂眼裡滿是鄙夷,這些小年輕們如今越發會走捷徑了,為了討好主子真是什麼事都敢做,膚淺!無知!
劉曦眼裡染了笑,瞧一眼放在一旁華麗的西洋鐘,站了起來,向外走:“可見還要叫你多穿女裝。”
小六子一下傻了眼,連忙跟上去:“這是要去辰寰殿嗎?”
“是。”
昨天的事情自然鬨到了太後和皇上跟前,正統的禦史大夫群情激昂,痛斥劉起不分尊卑,今日要在辰寰殿裡分個高低,想必該去的不該去的都已經去了吧,他也該到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趕的上定南侯的壽宴。
王仁遠一大早就要去南城兵馬司報道,早上匆忙吃了些東西,楚靖瑜塞給了他一個大荷包,裡麵沉甸甸的都是銀子,王仁遠想著昨天楚靖瑜還在生氣,這會又給他銀子,心裡到不自在起來,扭扭捏捏的道:“不用,不用,上一次給的還有呢!”
楚靖瑜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怎麼還學會裝模作樣了?到底要不要?”
王仁遠嘿嘿笑了一聲,一把奪過去:“要,怎麼能不要!”
楚靖瑜笑看著他走遠,才和等著的蘇以喬一起往定南侯府去了,因為定南侯在大秦文壇上泰山北鬥的地位,又對新一代的年輕學子們十分關懷,每年的定南侯壽宴又幾乎成了新學子們聚會比試的盛宴,每一年這個時候總有那麼一兩個人在這裡名揚京城,最後在科舉考試中一舉奪魁,成就功名。
所以定南侯府的帖子千金難求。
路上又遇到了張雪健,他到對楚靖瑜能去一點都不意外,也不為自己花銀子買到帖子而有所愧疚,直言道:“你們是知道我的,學問一般,家世放在京城根本就不值一提,幸好有些銀子。”
楚靖瑜到喜歡他這直爽的性子,笑著道:“終歸有一技之長。”
蘇以喬是江浙的案首,他的帖子是定南侯府早早就送到手的,不同於楚靖瑜和張雪健。
到了定南侯府,專門接待學子的地方設在東側門,因為往年總有人混進去,所以進門盤查的很嚴,不但要看帖子還要提幾個問題,要是回答不上來也是問題,所以東側門等了不少的人。
清風送了帖子上去,楚靖瑜隨口和身邊一個年紀相當的來自山東蓬萊的年輕人洪可交談,洪可很健談:“這裡的人都等了至少有一個時辰了,有些人來的還早,瞧見門口坐的兩位先生了麼?都是舉人,聽說也不過是定南侯府的賬房先生,還不知道一會能不能進去。”
楚靖瑜安慰了他兩句:“隻要有帖子,也不會過於為難的,大家都在這裡等著,一會總能進去。”
果然清風退了回來:“說是叫我們等著,按順序在進。”
張雪健苦著臉:“我這心裡怎麼總不踏實。”
蘇以喬的心思似乎並沒有在這些上麵,他若願意這會就能進去,但他站在門口既不說話也不進去,目光總是時不時的從進來的路上掠過,小姐夫人們也是從這裡來的。
楚靖瑜猜到了幾分原委,同他道:“你先進吧,不必在這裡等著,一會進去了我們在見麵。”
蘇以喬在楚靖瑜幽深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到抬起了頭,不緊不慢的詢問:“不知道楚妹妹今天來不來,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楚靖瑜挑了眉淡淡一笑,他就知道這家夥心裡惦記了他的妹妹,可是蘇以喬在有才,他也不怎麼看得上,在他心裡蘇以喬完全不在妹妹的夫婿人選裡。
“自然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