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裡出來,年荼便信馬由韁在公路上飛馳。天空中飄起細雨,這裡的二月是陰晴不定的時節,雨與雪交雜,不知道誰會突如其來。
真正的春天要等到五月份,也很短暫,然後這片大陸將迎來太陽永恒的存在,不過那時,她應該已經去到更南的地方了。
……
現在快六點了,中午太陽短暫地冒頭後,大地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懸崖邊人跡罕至,因為下雨,連鳥兒都藏了起來,天地間唯有年荼一人,還有她這輛閃著燈的車。
車內音響激越的歌聲響徹穹宇,年荼打開車門,躺在放平的座椅上,風卷著細雨,打濕了麵龐與風衣。
她雖然與人的鏈接很少,但與天地,與自然的鏈接很多很多。
真希望春天快點到來,年荼想象著那些蟲子奮勇掙紮從土裡鑽出來,想象砂礫中第一蓬野草冒出嫩芽,她一定要親眼看著。
萬物生機勃勃,就好像自己也是。
年荼的創傷應激障礙確診在事故發生後的第三年,她是被同學發現而被送進醫院的。治療過程不願回想,總之她對文拉法辛有很嚴重的過敏反應。一個月之後她偷偷溜出醫院,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死掉。
那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山穀,正在經曆她短暫的、稍縱即逝的春天。
冰川水融化,嘩啦啦灌向河穀,兩岸開滿不知名的藍色和白色的小花,昆蟲從地裡鑽出,蝴蝶蜜蜂縈繞飛舞,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子清冽與腐朽的味道——很神奇又很極端的兩種氣息,迫使她睜開眼睛。
她是被春天喚醒的。
與灰色的人間不同,這裡萬物生發,就讓身處此間的年荼都有了錯覺,感覺自己也有了溫度。
從此年荼便當起背包客,走過許多人跡罕至但生機勃勃的地方,有時她會帶上相機和防風話筒捕捉那些動靜,有時兩手空空。
她漸漸走出陰影,除了每年都有一段時間封閉自己,醫生說這是她的麻木期,她卻堅持認為這是昆蟲破土前的蟄伏。
……
不然現在就訂機票吧,去更南的地方,追上春天,見她一麵……年荼心裡生出衝動,掏出手機訂票。
這一掏手機,才發現手機,快炸掉了——一排未接電話,以及微信上三個紅點。
電話都來自同一個人,年荼不知怎的,覺得現在打過去肯定一頓狂風驟雨,便鴕鳥似的,忽略來電,戳開微信。
那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