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四周死一般的寧靜。
顧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手緊緊的攥著身上的被子,眼珠子在微微轉動著,似乎怎麼也睡不安穩。
夢裡,熊熊火焰瘋狂的燃燒著,似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儘。周圍的景象開始慢慢坍塌,太婆站在火海中,無助的抱著懷中的妝盒,嘴裡一遍又一遍的哭喊著她的名字。
她想要跑過去,可是短短的一段距離,她硬是跑了很久也跑不到太婆身邊。
忽然,一條粗壯的橫梁掉落下來,重重的壓在了太婆身上。太婆被壓得起不來,火在她身上飛快蔓延,直至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啊——”
一聲淒慘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顧之猛地睜開眼,眼底帶著未曾散去的恐懼。她坐起身,曲著雙膝,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臂,額頭上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傅宴書被顧之的尖叫聲驚醒,連鞋都沒有穿好就跑了過來。他坐在床邊,剛碰到顧之的背,就感覺到她整個人顫抖得很厲害。
“彆怕,隻是夢罷了,沒事的。”
昏黃的燈光下,顧之那張臉依舊蒼白得嚇人,她眼底泛著水汽,哽咽著道,“我夢到太婆在火海裡求我救她,可我什麼都做不到,我就這樣看著她在我麵前被火燒死……我救不了她……我什麼都做不到……”
“隻是夢而已,不是真的。”傅宴書撫著顧之的背,不過半個月,顧之整個人瘦了一圈,抱在懷裡小小的一團,就跟小貓似的。
顧之搖頭,攥著傅宴書的衣服,眼淚瘋湧而出,“不是夢!是太婆在怪我,她怪我為什麼沒有救她,她怪我為什麼沒有早點回去……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回鄉下,太婆就不會給我燉湯,沒有燉湯就不會發生火災,太婆是我害死的!”
“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什麼責任都推自己身上!”傅宴書捧著顧之的臉,“你忘了嗎?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太婆心心念念的都是給你的嫁妝,這麼疼你的她,如何會舍得怪你?”
“可我若沒有回鄉下,太婆便不會死……”顧之硬是把一切都怪罪在自己頭上。
傅宴書親了下顧之的額頭,緊抱著她安慰道,“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你不要胡思亂想,這不是你的錯。如果太婆知道你因為她變成這樣,她泉下有知都不會安心的。”
傅宴書後來還說了很多話,顧之都像失了靈魂一般,靜靜的窩在傅宴書懷中,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
顧易回來,掃了眼四周,都沒發現顧之的身影。他抬頭看了下樓上,遲疑了下,還是走了上去。
走至顧之房門前,正好遇上從裡麵出來的保姆,她手上還端著從顧之房中拿出來的午飯,上麵的食物幾乎一點也沒動過。
“她又吃不下?”
保姆點頭,瞟了眼陽台上坐著的人,眉頭微皺,低聲道,“早餐還是傅先生過來看著小姐,小姐才吃了一點,這會傅先生有事走了,小姐就又不願吃了。”
顧易輕歎了口氣,望著裡麵的人臉色凝重。
顧之把太婆看得有多重他是知道的,太婆的死雖給顧之帶來致命一擊。不過以顧之的性格,她這些行為還是太反常了。
醫生辦公室裡。
傅宴書蹙眉,不太相信的問,“你說……顧之有創傷後應激障礙?”
“一般患者在經曆、目睹或遭遇到死亡的威脅,或心理受到嚴重創傷後,就會導致這種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是她太婆的死導致的嗎?”
醫生搖頭,“從患者的行為表現來看,親人的死亡隻是導火線,真正讓她患上這個病的,是那次被劫後的槍戰。”
傅宴書眉頭微擰著,眸色暗了下來,“那次槍戰距離現在已經有三個多月,她為何會現在才發病?”
醫生解釋,“這個病在患者發生這件事的幾天到幾個月發病都正常。”
“那要怎麼治療?”
“根據目前的循證醫學,心理療法是根治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最有效方法。以顧小姐的病症……可以試試催眠療法。”
……
夜色。
傅宴書臉色陰鬱的坐在那裡,秦楓狐疑的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陽。
沒錯啊!今天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
那是怎麼回事,上次說再也不找他的男人,這麼快就反悔了?
秦楓吹了聲口哨,大大咧咧的坐到傅宴書麵前,抬腿踹了下傅宴書的小腿,笑問,“是不是後悔上次對我說得太絕,特意來給我登門道歉了?”
傅宴書抬眸,深邃冰冷的眼底壓抑著怒氣,他的周身亦泛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秦楓一愣,看著這個久違的眼神,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他抽了根煙叼在嘴裡,點燃,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他的臉在朦朧中顯得格外陰鷙。
“說吧,又想讓老子做點什麼?”
上一次傅宴書找他是顧之被劫走,這次估計也不會是好事。
“幫我綁個人。”
“……”
……
白家。
白幸川如坐針氈,焦急的在客廳裡來回踱步。聽到門口傳來聲音,他下意識的看過去,是派出去找白念安的保鏢。
“怎樣?找到小姐沒有?”
保鏢低著頭,怯怯的說,“我們已經去過所有小姐會去的地方,也找過小姐的全部朋友,都沒有小姐的消息。”
白幸川氣急的摔了手中的茶杯,怒斥道,“飯桶!連個人都看不好,養你們都有何用?”
茶杯的玻璃落在保鏢的腳邊,濺起的玻璃劃破了褲腳的一角,保鏢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時,保姆從外麵小跑進來,遞了個信封給白幸川,“老爺,外麵有人送來了這個,說是給您的。”
白幸川以為是白念安被人綁架了,這下綁匪來要贖金,慌忙的拆開信封。
看見裡麵的內容後,曾經縱橫商場多年都沒變一下的臉色,猛地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