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台城東,如潮的歡呼聲起,開啟的東華門處,有許多車輛滿載著糧食駛入城內,守軍將士和避難官民見著此情此景,喜極而泣,如同劫後餘生。
如今是太清三年三月,台城被圍將近五個月,城中糧食幾乎耗儘,許多人甚至被迫吃死人肉充饑,若再不得解圍,守軍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如潮的歡呼聲一浪接著一浪,衝擊著城內所有人的耳朵,街道旁,人群中,李笠看著入城將士,同樣十分興奮。
台城之圍解了,不管接下來戰事如何發展,至少皇帝、皇太子現在安全了,中樞安全了。
梁國避免了“腦死亡”導致全身潰爛的慘劇,曆史的車輪,轉向了。
這是他數月努力換來的結果,當然激動,至於梁國的命運接下來會走向何方,他不清楚,但可以確定一點:
局勢不樂觀,極大概率惡化。
建康之役,將梁國外強中乾的虛弱本質暴露出來,無論是北邊的兩個魏國,還是梁國國內各地出鎮宗室、牧守以及地頭蛇,都看出朝廷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侯景這條喪家之犬,居然能把建康天翻地覆,朝廷坐擁數十萬大軍,居然差點就被這喪家之犬咬死,野心家看清朝廷虛弱的本質,那野心之火可不得燒起來?
所以,還有得亂。
即便侯景之亂“草草收場”,但宗王內戰極大概率爆發,在此次建康之役表現不怎麼樣的皇太子,將來繼位後,肯定壓不住野心家。
內有宗室諸王蠢蠢欲動,外有強鄰虎視眈眈,梁國的未來,依舊不樂觀。
李笠覺得一旦老皇帝去世,梁國國內局勢就會漸漸失控。
更彆說侯景如今好端端的,實力猶在,並且如同心腹之患,一日不除,梁國一日不得安寧。
正琢磨間,在一旁看熱鬨的蕭勤和柳偃,扯著李笠提要求:“李郎!你可得與我說說,那日你是如何飛進來的!”
“行,郎君有興趣,卑職改日介紹一二。”
“那我也要飛!”
“郎君,這件事卑職做不了主,得上麵許可。”
蕭勤又說:“李郎,我都聽李將軍說了,你在外邊,給兄長出了許多主意,兄長才打了許多勝仗!原來你這麼會打仗啊!”
蕭勤越說越來勁,前幾日,李笠“從天而降”後,同行的李朗已經把李笠的情況對他說了一遍。
“郎君說笑了,出主意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若無將士們浴血奮戰,我哪怕出一百個好主意,也無法實現。”
“你總是這麼謙虛,想誇誇你都不行麼?”
“謙虛是美德,況且卑職說的是實話,打仗,無論多精妙的計策,都是要靠將士們來實行的,郎君日後做官,事務也都是要靠佐官來,所以,得善待佐官。”
“知道了知道了。”蕭勤說完,有些遺憾,感慨著:“哎喲,你立了這麼多功勞,一定能升官,我想讓你做佐官,看來是不成了。”
李笠卻說:“郎君說笑了,卑職犯了大錯,不被嚴懲就不錯了,如何奢望升官?”
蕭勤和柳偃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就犯了大錯?誰胡亂汙蔑人!”
李笠看著街上打出荊州軍旗號的士兵,知道自己挾持湘東王世子一事必然要有個說法,那麼隨著台城之圍解除,說法恐怕快要來了。
就在這時,身後有一隊士兵接近,分開人群,向李笠這邊走來。
帶頭的,是板著臉的羊鶤和李朗,李朗手裡還拿著鐐銬。
蕭勤和柳偃見狀驚呆了,卻聽羊鶤大喝一聲:“李笠!”
李笠見是這兩位來找他,還如此‘行頭’,心中明白大半,但蕭勤和柳偃懵懵懂懂,隻道李笠被人汙蔑,要“含冤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