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開始,侯景軍向背水列陣的梁軍逼近,雙方的陣型都很尋常:矩形的步陣在中間,左右兩翼是騎兵。
梁軍騎兵較少,左右各有大約五百騎,共一千騎,這和侯景軍細作先前所報消息一致,而侯景軍左右翼騎兵略多,有明顯優勢。
雙方軍陣,中軍對中軍,左翼對右翼,右翼對左翼,侯景軍軍陣前列為刀盾兵。
雙方距離將近百步時,雙方弓箭手前出、拋射箭矢,侯景軍一側,又有刀盾兵走在長矛兵前,以作掩護。
距離拉近到百步以內時,梁軍右翼後側,忽然有騎兵上馬。
隨後,右翼軍陣裡許多士兵左右散開,露出一條條通道,騎兵策馬而出,簡單列隊後開始向前小跑。
這突然冒出來的騎兵,讓侯景軍中諸將錯愕:梁軍不過一千騎兵,已經探得明明白白,如今分列在左右翼,怎麼現在又冒出來許多騎兵了?
王偉在中軍,見梁軍右翼突然冒出來的騎兵,有些錯愕:奇、奇兵!原來奇兵就藏在陣中!
然後覺得後背發涼:先前細作探得‘連弩’的消息,看來是假的,於是己方在軍陣前排出的是刀盾兵,根本擋不住騎兵衝擊。
馬蹄聲起,梁軍右翼衝出的騎兵漸漸加速,斜著向對角的侯景軍右翼步陣衝去,雙方軍陣距離在百步左右,斜向距離會更長,足夠騎兵加速了。
在外圍護著側翼的侯景軍右翼騎兵,沒來得及反應,右翼步陣倉促應對,前排刀盾兵後退、後排長矛兵前出。
但進退失據,亂成一團,已經來不及結成牢固的長矛陣對敵。
斜衝過來的梁軍騎兵,已經完成加速,一個個手握馬槊、高舉過肩,猛地撞入陣中。
一片慘叫聲中,率領騎兵衝鋒的梁森,握著馬槊,接連刺死、撞翻當麵之敵,卻不停留,奮力策馬衝撞,為同袍殺出一跳血路。
二丈長的馬槊,分量十足,但在他粗碩的雙臂揮舞下,於正前方劃出一個血腥的“扇麵”,連刺帶挑以及“蕩”,當麵無人可擋。
左右相隨的騎兵,同樣握槊衝擊,侯景軍倉促間組成的長矛陣尚未成型,在突擊的梁軍騎兵麵前如同紙糊一般,不堪一擊。
後續衝過來的騎兵,分成數撥,如同波浪一般,依次沿著前方擊破的缺口,奮力擠了進去。
雖然戰馬未著甲,但騎兵們憑借越來越快的速度,依舊將侯景軍右翼外角斜著擊穿。
仿佛一記悶棍,砸向敵人腦袋,對方雖然戴著兜鍪,卻依舊被砸得頭昏眼花。。
梁軍左翼,護著步陣左翼的騎兵,等到了這一時刻:先出擊的騎兵負責敲悶棍,接下來,輪到他們捅刀子。
主將李笠一聲令下,率領所部左翼五百騎兵策馬前進,漸漸加速,自左往右向已經被梁森斜著突破的侯景軍右翼衝去。
與此同時,左翼梁軍陣中精銳,也快速步行前出。
當麵的敵軍騎兵(右翼騎兵),已經被透陣而出的梁森所攔截,所以沒有騎兵能夠攔截李笠,無法攔截他和部下們的奮力疾馳。
梁森帶三百騎兵突然‘冒出來’左衝,李笠帶五百騎兵右衝,此為騎兵的交叉衝擊戰術,交叉點,就是侯景軍的右翼步陣。
百步距離,很快就到,速度已經起來的梁軍騎兵,撞入已經混亂的步陣中。
帶著鐵麵的李笠,隻覺呼吸有些急促,緊握手中馬槊,將眼前障礙一一捅翻。
他不是第一次身處戰場,卻是第一次策馬衝陣,苦練六年的本領,今日一一展現。
雙手握槊,挑、刺、蕩,因為沒有拉韁繩,隻能雙腿控馬左突右衝,又憑腰力穩住上半身。
胯下戰馬衝撞、踐踏著正麵敵人,巨大的衝力傳遞到身軀,沿著腰上傳。
而手中揮舞的馬槊,斜刺、挑左右敵人,長杆如同費力杠杆,將巨大的阻力通過雙臂傳遞過來,沿著腰下送。
兩股相互較勁的力量在腰間彙合,李笠憑借強健的腰力壓住,以腰為‘轉軸’及‘減震’,承受著下盤的顛簸,承受著上盤的‘旋轉’。
長年訓練練出來的強健體魄及力量,給了李笠絕對的信心,操縱著二丈長的馬槊,如同巨蟒瘋狂喋血,冒著箭雨,在人群之中穿梭、翻騰。
左右護衛的部曲,同樣躍馬挺槊,帶著後續騎兵,沿著撕裂的破口,強行擠入敵軍陣內。
隨後,衝出梁軍軍陣的精銳趕了上來,沿著騎兵突出來的‘缺口’,衝入侯景軍右翼已經進一步混亂的軍陣。
其他步兵隨後跟進,“擴大”侯景軍右翼“傷口”,致使對方整個步陣為之一撼。
坐鎮中軍的蕭淵藻,舉目遠眺,見著李笠所部騎兵撞入敵陣,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意外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
出征前,李笠特意向他展示了騎戰技藝,無論是左右馳射還是使馬槊,技藝都十分精湛。
所以,才有了“添馬變騎兵”的破敵戰術:前日,有數百匹戰馬從建康調到句容,配給李笠的部曲。
李笠的部曲之中,有三百餘人會騎馬作戰,所以隻要有馬,立刻就變成騎兵。
這‘憑空’變出來的三百騎兵,今日藏在陣中,而‘一月新兵’還有所謂的‘連弩’,不過是迷惑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