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光皎潔,將曠野裡的樹木、草叢、土丘映照得若隱若現。
句容城東,侯景軍大營北,摸黑出擊的梁軍士兵,推著大量獨輪小車抵達預設位置,隨後借著月光,將小車及小車載來的木柵拚裝起來。
又有士兵將隨車推來的布袋分發,然後在木柵南麵二十步左右位置挖溝,以土裝袋,製作土袋壘在木柵前。
他們是在築壘,距離侯景軍大營不過二百餘步,北風吹拂,將動靜帶到下方向的侯景軍大營。
營地箭樓上,值夜的哨兵漸漸發現北麵不對勁,雖然月光朦朧,但也漸漸發現北麵曠野裡有許多模糊黑影在晃動。
隨後發現梁軍在偷偷築壘。
一旦梁軍築壘成功,對侯景軍軍營的威脅很大,於是,得了消息的主將郭元建立刻調動兵馬出擊。
雙方隨後爆發激戰。
因為明月當空,夜幕下的曠野視線尚可,攻防雙方都沒有點火把,侯景軍士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持盾逼近梁軍營壘。
月色下,他們看到梁軍臨時搭建的營壘處已經立起高台,其上有弓箭手,等他們接近到三四十步距離,便開始放箭。
再近一些,壘中有弩兵放箭,侯景軍士兵所持尋常木盾,居然擋不住這些射出來的箭矢。
許多士兵被透盾而出的箭矢射中,慘叫著倒地,弓箭手拚命掩護,也對著梁軍高台上弩兵放箭,但一番對射下來,傷亡慘重。
他們在沒有遮擋的野地裡,被月光照出身影,而梁軍弓弩兵躲在障礙後,隻是射擊時露出個頭,身後一片漆黑,很難瞄得準。
梁軍弓弩齊發,侯景軍弓箭手對射射不過,隻能暫時後撤,於是梁軍繼續築壘。
不一會,侯景軍調來許多彭排(大盾),再次發動進攻。
這些大盾如同門板,比一般單人手持盾厚,所以能夠抵禦強弩近射,平日裡用於戰陣列盾牆,十分牢固。
身強體壯的士兵舉著彭排在前,大量士兵跟在後麵,並舉起手盾護著頭頂,緩緩推進。
但梁軍營壘裡已經豎起許多高台,弓弩兵居高臨下放箭,並開始射火矢,將侯景軍的‘盾牌陣’點亮。
火矢釘在盾牌上,如同火把一般,火光照亮了盾牌陣的各種破綻,位於高台上的梁軍弓弩手看得清楚,開始“有的放矢”。
一個個侯景軍盾牌陣,在攢射下傷亡越來越大,卻依舊咬牙硬撐,拚命接近營壘,在不深不淺的壕溝前停下。
因為梁軍營壘正麵已經豎起一道牢固的木柵,所以侯景軍士兵分左右包抄,要繞過木柵,從側翼攻進去。
卻聽馬蹄聲起,有騎兵從梁軍營壘左翼(東麵)衝出,似乎要從側翼包抄進攻的侯景軍。
早有提防的侯景軍,已經在側翼布置簡易拒馬,許多弓箭手和長矛兵跑向拒馬後,要給來犯之敵以痛擊。
卻見這些騎兵勒住馬,然後下馬。
這些兵,一個個背著等身高的盾牌,下馬後將盾牌立在麵前,如同屏障,然後彎腰躲在盾後。
好整以暇的侯景軍士兵,意識到這是梁軍出擊的弓弩兵,於是己方弓箭手趕緊前出、放箭。
但梁軍弩手有大盾作掩護,而侯景軍士兵沒有,他們還沒來得及找掩護,被第一輪發射的弩箭射倒一片。
而侯景軍弓箭手射出的箭,落在馬群之中,激起一陣撕鳴,其中,居然有驢叫。
這下,督戰的將領們驚醒了:騎驢出擊?這些兵根本就不是騎兵,而是以驢馬代步的弩兵,突然移動到側翼,為的是結陣射擊。
很快有騎兵從營寨出擊,從外圍包抄這些騎驢出擊的梁軍弩兵,但是當騎兵衝到大概三四十步距離時,跑在前麵探路的騎兵接二連三倒地。
原來是梁軍弩兵在外圍設置絆馬索,後續騎兵見狀趕緊減速,打了個轉,沒敢靠近。
而步兵搬開自己設置的拒馬,徒步向梁軍弩兵陣衝鋒。
但他們手中的盾牌,在近距離擋不住梁軍射出的弩箭,而梁軍弩手似乎是輪流射擊,射擊間歇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慢。
那些直接衝鋒未遂的騎兵,向東繞個大彎,要包抄這些列盾陣的弩兵,卻被東麵野地裡埋伏的梁軍士兵候個正著。
遠離營寨的騎兵,孤軍深入,遇伏後孤立無援,很快陷入重圍。
在後方指揮作戰的郭元建,聽見遠處野地裡的戰馬嘶鳴,悚然動容:莫非今夜梁軍出擊,不是為了築壘,而是引誘我軍出擊?
想到這裡,郭元建立刻下令緊閉營門,即便己方出擊兵馬回來,也不能隨便開門。
不一會,馬蹄聲起,似乎是遇襲的騎兵撤回來,不住喊著“開門”,營門卻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