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侯景軍大營,許多潰兵灰頭土臉的聚集在營門外,等候核實身份,然後入營。
這是大營一方為了提防敵軍士兵渾水摸魚,以潰兵身份為掩護混入營中而采取的措施。
主將任約,在營內箭樓上,遠遠看著這些潰兵,麵色很難看。
前日,夏侯譒率軍出擊,說是要解決梁軍的一支偏師,然後與他夾擊西昌侯蕭淵藻的軍隊,然後西進,來個‘圍魏救趙’,解京口之圍。
現在,陸陸續續有潰兵逃回來,按照詢問所得消息,夏侯譒夜襲敵營,結果遇伏,不但損失慘重,自己也被敵兵偷襲,下落不明。
這樣的結果,讓任約難以接受,他寧願相信夏侯譒隻是敗退,許多士兵隻是夜間走散,可能陸續就會返回。
過不了多久,夏侯譒就會回來了。
可即便如此,按照潰兵所說,這一場仗,毫無疑問輸得很慘。
敵軍兵力大概三四千,卻隔著河流,設了南北兩個營寨,其中北營為主,南營為輔,且南營很不顯眼,等同於草叢裡的一個個土坑。
夏侯譒派精銳為前鋒夜襲,襲擊的自然是北營,北營梁軍隨後南逃,己方便渡河追擊,結果在南岸遇伏,傷亡慘重。
這時,夏侯譒帶著後續兵馬已經接近,不過二裡距離,得知戰況後增兵救援,結果被摸到眼前的梁軍突襲大帳,隨後生死不明。
與此同時,許多將領在襲擊中陣亡,導致軍心大亂,士兵們無法組織起反擊,被梁軍趁機一陣亂砍,於是士兵們在夜色下的野地裡四散潰逃。
有一些潰兵逃回這裡,至於其他人,也不知是死了,還是被俘,亦或是逃到彆處去了。
任約看著營外聚集的潰兵,聽著愈發大聲的喧囂,覺得有些頭疼,走下箭樓,往大帳而去。
夏侯譒這一敗,導致己方擊敗蕭淵藻的希望愈發渺茫,甚至都擋不住對方的進攻。
一旦曲阿失守,等同於己方在江南的軍隊被攔腰截斷,屆時,局勢急轉直下,再想挽回就很難了。
想著想著,任約覺得有些無奈:難道真的沒賭對?
他本不是侯景的部下,而是魏國將領,當然,這個魏國指的是以長安為京城的魏國(西魏)。
任約是普通將領,地位很低,雖然也很努力,但想要出頭很難。
正好那時侯景和東賊(東魏)決裂,向朝廷(西魏)稱臣,於是丞相宇文泰派兵協助侯景抵禦東賊,任約便是援軍將領之一。
後來,朝廷發現侯景居心叵測,試圖吞並援軍,便下令撤軍,但任約沒走,反倒帶著部下投了侯景。
他要賭一把,賭侯景會得梁國幫助,占據河南之地,那麼,他就有機會向上爬。
結果梁國靠不住,寒山之戰輸得很慘,而侯景也沒擋住慕容紹宗的進攻,損兵折將,隻剩下不到一千殘兵,逃入梁國。
還好,後來侯景起兵,進攻建康,很快便圍了台城,這讓任約看到了希望。
結果攻不下台城,北渡廣陵,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再次攻入江南,但依舊無法攻入建康。
再這麼下去,侯景肯定是要完蛋的,任約倒不是很擔心,因為他可以投降梁國。
但是,他不甘心,因為己方還有機會。
奈何,夏侯譒一敗,這機會越來越小,任約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譬如,先和西昌侯對峙,若情況不妙,趕緊投降。
但這樣的投降,得不到好待遇,即便要投降,也得先打個勝仗,之後投降,待遇才會好些。
不一會,有將領來報,說從潰兵之中,查到幾個梁軍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