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布置現場的將領,仔細看了看,見這些‘兵’死得像模像樣,點點頭,讓左右到街道旁民宅隱蔽,自己拾階而上,往城樓而去。
城樓裡,賀若敦正在打盹,見部將過來,便問布置得如何,聽完後,點點頭:“很好,一會敵軍過來,不需要廢話,開城門即可。”
“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接頭暗語,所以,對方可能會覺得不對勁,但是,麵對洞開的城門,還是會按奈不住,派些人進來試探。”
所以賀若敦安排了三十幾具屍體,以便讓入城的先鋒相信,守軍毫無防備。
那麼,等敵軍主力入城,他就可以來個關門打狗。
是這樣麼?
不是。
餘萬全及手下被嚴刑拷打,就是不招供,賀若敦從對方眼中看到的隻有驚恐,並沒有決絕。
所以,他認為餘萬全並不是梁軍內應,而告密的那個酒肆夥計,有問題。
也就是說,真正的內應,是這個夥計,及其同夥,誣告餘萬全,不過是為了迷惑他而已。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那個夥計去‘接收’餘萬全的女眷時,實際上是被賀若敦的人嚴刑拷問,於是什麼都招了:
他就是誣告餘萬全,以此作為誤導。
誤導什麼?夥計說不出來,不過賀若敦可以猜出來。
誤導他以為餘萬全是內應,今夜要開城門引梁軍入城,便會因此作出布置,譬如,派騎兵出城埋伏,以便梁軍入城後,在城外包抄。
那麼,他派出去的騎兵,可能就是敵軍的目標之一。
賀若敦認為,活捉侯景、俘虜河東王蕭譽的李笠,應該不是徒有虛名的酒囊飯袋,那麼,對方之前一直避戰,不救南昌,無非是顧忌自己手中的騎兵厲害。
現在,隻要騙得他把騎兵派出城埋伏,對方就可能既要夜襲南昌,也要順便把他派出城埋伏的騎兵乾掉。
如此一來,即便襲城未果,但也能殲滅不少騎兵,接下來沒了顧忌,就能傾儘全力來攻南昌。
畢竟,李笠也是以擅長攻城而小有名氣,而且,對方應該意識到,就這麼拖延下去,隻會也來越不妙。
若拖下去,南昌這邊會聚集大量起兵相應嶽陽王的江州豪強,鄱陽那邊,就再無機會扭轉戰局。
反倒會被一大群烏合之眾圍攻,屆時李笠縱然有千百妙計,也施展不開。
想到這裡,賀若敦愈發佩服起對手來:這麼狡詐,難怪侯景都栽在你手裡。
他雖然三十出頭,但是十六七歲就馳騁沙場,打了十幾年的仗,麵對那些隻會當麵拚殺的驍勇敵人從不膽怯,卻知道碰上狡詐的敵人,稍不留神就會全軍覆沒。
這種敵人,看上去很弱,但卻像毒蛇,趁你不注意,就能一擊致命。
毫無疑問,他在這裡碰到的對手,就是毒蛇,但正是因為如此,賀若敦才鬥誌昂揚:你會玩計謀?我也不差!
一番布置之後,夜色深沉,城頭處觀察的兵卒來報,說城外野地裡有人影晃動,正往南門而來。
賀若弼讓部下分頭行事,自己來到城頭,透過牆垛,看向外麵。
城外一片漆黑,勉強能看出有些晃動的黑影,南邊往南門這邊過來,賀若敦看著這些黑影,心中充滿期待。
城南郊外一裡,李笠看著北麵夜幕下的南昌城,覺得似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這很正常,城頭必然有哨兵值夜,那麼城南的哨兵不往南麵看,還能看哪裡?
他用望遠鏡看過城頭,那裡漆黑一片,勉強看得清城樓的輪廓,至於城門後麵是不是埋伏著大量伏兵,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計謀,越複雜、環節和步驟越多,意味著參與的人越多,於是實施起來出錯的幾率就越大。
所以,不需要那麼麻煩,他隻需一次誣告,讓守將知道今晚會有不速之客偷城即可。
配備著高倍數望遠鏡的斥候,在南昌郊外數裡遠的小山,已經把今日城池周圍動靜摸得一清二楚,截止夜幕降臨,並沒有騎兵出城。
當然,對方趁著夜幕出城也不一定,但對於李笠來說,沒有區彆。
反正都是要死,死在城裡還是城外,有區彆麼?
不一會,他隱約看見,南門開了。
然而,他並沒有內應開門,因為內應在此之前,隻負責誣告而已,不負責開門。
現在南城門開了,意味著城內有大量伏兵準備就緒。
又過了一會,城中殺聲震天。
入城的隊伍,遇伏。
片刻,“轟、轟、轟”數聲巨響傳來,南昌城南接連閃爍著巨大火光。
李笠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到,這一團團相繼在夜幕下綻放的火光,將南昌城南門樓的輪廓照亮。
這就是李笠要的效果:誣告,無論成功與否,都會讓守將今晚采取行動,來個將計就計,在南門附近聚集大量伏兵。
用遊戲術語來說,他這麼做是先‘聚怪’,然後‘放大招’,一鍋端。
如潮的號角聲響起,那是準備就緒的兵馬,經過南昌南門,向城內發起進攻。
李笠看向漸漸沸騰起來的南昌城,兩眼閃爍著光芒,輕聲說著:
時代變了,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