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新平侯府邸,入京述職的李笠與妻兒團聚,時隔大半年再見,兒子李昉又長高了一些。
當然,女兒李平安也長高了。
當年,李家長孫出生時,李笠之父找人算字,算得孫輩取名要有個日字旁,所以給長孫取名李昕。
現在,李笠的兒子取名,跟著這個規矩,便取了‘昉’。
昉,指的是日初明,即黎明的意思,寓意不錯。
一對兒女,許久不見阿耶,自然親近有加,李笠今日陪著兒女玩了大半天,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黃姈見天色漸暗,便讓奶娘帶著兩個小家夥到彆處玩耍,也讓李笠歇一歇。
房內無第三人,黃姈問:“此次進京,又要打仗了?”
“怎麼這麼說。”李笠笑起來,“三年了,就不許我入京交考卷?”
“那去年呢?”黃姈反問,眉毛輕擰,李笠一把將對方摟入懷中:“補交公糧,不是麼?”
眼見著李笠又要開始“耕田”,黃姈掙紮著:“彆,彆!時候還早....”
久彆勝新婚,這段時間黃姈和李笠**燒得昏天黑地,但都知道分寸,好歹等天黑。
結果現在還沒天黑,卻被良人按在榻上,就要辦事。
門外侯著的婢女聽見房裡動靜,心道榻上墊著的草席又要換了。
“彆,彆!”黃姈奮力掙紮,伸手扯著李笠耳朵:“說正事呢!”
這一扯,李笠算是老實了:“有話好好說...”
兩人坐好,黃姈問:“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隻是想提建議,陛下動不動心,還未可知。”
李笠捋著黃姈那有些散亂的頭發,“事在人為,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黃姈有些擔心的說:“為何老是打仗,你好好的做官,不好麼?”
她不是擔心李笠打仗出意外,是擔心李笠再這麼立功立下去,那可就難辦了。
“道理很簡單,我做鄱陽內史,即將滿三年,交出的考卷,絕對讓天子滿意,那麼接下來,我該何去何從?”
“或許繼續當鄱陽內史?亦或是調回京,做禁衛將軍?這不就是籠中鳥麼?”
黃姈默默聽著,聽李笠發牢騷。
李笠在家鄉鄱陽當官,即將滿三年,現在還未到年底,鄱陽郡就上繳國庫銅料一百萬斤,這是當初定下的目標。
與此同時,還有一百萬斤銅對外銷售。
也就是說,上任三年,李笠把樂安銅的產量,提升到年產二百萬斤,當然,這是‘濕法煉銅’的產量,不包括那個尚未公布的大銅礦。
其次,鄱陽郡增收各種商稅八十萬貫,比當初定下目標七十萬貫,還多了十萬貫。
之所以實現如此增收,是因為李笠用一係列措施,提升了鄱陽‘經濟’,依靠提升瓷器產量,使得瓷器相關的稅收,以及周邊收入大幅增加。
除此之外,因為鼓勵民間屯田、開荒,實行‘銅引’、‘瓷引’製度,官府銷售銅料、瓷器換回了大量糧食。
僅這銅、瓷有關的買賣所得糧食,鄱陽上繳國庫的數量,將近百萬石。
銅、錢以及糧食運抵建康,可解朝廷燃眉之急,正如三年前,李笠對天子所承諾的一般。
而按著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再過三年,鄱陽郡還能上繳更多的銅、商稅、糧食。
毫無疑問,李笠展現了治理地方的才能,打仗又屢立奇功,可稱文武雙全。
卻出身微寒,稍有不慎,就會落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結果。
所以黃姈想勸李笠‘避避風頭’,爭取鄱陽內史任滿後,就在建康做個禁衛將軍,不要太招搖。
平日裡除了當值、宿衛皇宮,可以多結交人脈,把根基打牢,而不是成日裡出征打仗。
“道理是這個道理,問題是,行不通呀。”
李笠歎了口氣,雙手一攤:“我的根基,僅在軍功,朝廷要打仗,要用武力解決疑難雜症,才會有我的用武之地。”
“不打仗,我就會被人慢慢遺忘,然後熬資曆熬得一二十年,才有機會再次出頭。”
“可你再這麼不斷立功立下去,反倒不妙。”黃姈還是擔心,李笠點點頭:“沒錯,所關鍵在於,這功勞怎麼立。”
“衝鋒陷陣、亂軍之中取敵將首級,這是立功;先登破城,這是立功;坐鎮一方,或為方麵主帥,平叛退敵,這是立功。”
“籌措、轉運糧草,保障前方軍需,這是立功;操練新兵,厲兵秣馬,這是立功。”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這也是立功。”李笠說完,豎起手指:“不同的功勞,有不同的賞法,給...”
李笠指了指上方,說:“給上麵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攻城掠地、所向披靡,這功勞給人的感覺是一把刀,刀很危險,要慎用。”
“籌措、轉運糧草,給人的感覺像是錢袋、糧袋,有誰怕錢袋、糧袋危險的?”
李笠這麼一說,黃姈明白了:良人要繼續立功,繼續立大功,但方式有所不同。
既要用持續不斷的出色表現,加強天子對自己能力的認可,爭取更多任用,但表現方式要相對低調,不至於引起彆人嫉恨。
“這不好辦吧?”黃姈還是擔心,“陛下為何要聽你的建議?你要如何低調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