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客廳,李笠正在見客,客人來自鄱陽,姓林名盛,是他嫂子林氏的娘家人。
“聽聞君侯喜得貴子,小人備下薄禮,不成敬意。”林盛滿臉堆笑,門口放著不少禮物。
黃姈不久前為李笠生下一個兒子,為嫡次子,李笠很高興,如今伸手不打笑臉人:“客氣了,大老遠的來一次,不容易,還帶這麼多禮物。”
他讓仆人把禮物收好,問:“鄱陽還好吧,我許久沒回去了。”
“君侯放一百個心,鄱陽如今好著呢。”林盛說著說著,差點想來一番介紹,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鄱陽的情況,李笠會不知道?
搞不好李笠知道的比誰都多。
“君侯,鄉親父老都聽說君侯在徐州,一直都在打勝仗,所以,許多人盼著,何時再招兵,便要從軍,為君侯效命。”
李笠笑著擺擺手:“這話說得,大夥都是為朝廷效命,如今再讓鄉親們大老遠的來徐州助戰,我可不好開口。”
“你們在家鄉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君侯放心,如今鄱陽地界上的規矩,還都是君侯定下的規矩,改都沒改過。”
“是麼?徐州這邊的規矩,和鄱陽類似,你跟著老龐,多走走看看,合適的話,跟著做些事情。”
“老龐”指的是李笠同村龐秋,龐秋已是大東主了,如今在徐州為李笠打點一些產業,林盛日盼夜盼,就盼著這句話:“謝君侯,謝君侯!”
“不用這麼客氣,我為朝廷效命,我娘卻在鄱陽,做兒子的不能儘孝跟前,還得多靠你們照應。”
“君侯請放心,老夫人在鄱陽,絕對事事順心!”
兩人說的自然是鄱陽話,談笑風生,看上去極其融洽,但李家資格最老的那一撥仆人可不這麼想。
十餘年前,林盛欠了黃家的賭債,其父便把在李家守寡的女兒林氏騙回來,抵給黃家還債。
這件事,其實是黃大車要釣李笠這條魚,一番折騰之後,李笠救下林氏,還把趙孟娘給帶回來,並且當麵對林家人把話說明白,兩家不再是親家。
自那以後,李笠的嫂子,就沒再和娘家有來往。
然而,血濃於水,過得幾年,當李笠開始在建康奮鬥時,林家小心翼翼的和女兒聯係,就是‘悔不當初’的意思。
那時,李笠的內人黃姈持家,林氏雖然心軟,也不敢表現出來。
但人心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林氏也覺得於心不忍。
而當初的債主黃家,和李家成了親家,李家日子越過越好,林家的日子卻過得緊巴巴,她作為李家的守寡兒婦,享福的同時卻對娘家不聞不問,心裡過不去。
但終究不敢和解,還是姑婆(婆婆)吳氏看出來,和李笠提起這件事,李笠先問過侄兒李昕的想法,見李昕不再糾結當年往事,便勉強鬆了口。
林家這才有機會慢慢和女兒親近起來。
又過了幾年,李笠愈發不得了,李昕也長大了,總是不能和外祖父一家形同陌路,所以在吳氏的主持下(李笠默認),兩家重新恢複親家關係。
即便如此,李笠當年強硬的表態,依舊給林家父子內心留下陰影,所以即便李昕對林盛等幾個舅舅很熱情,林盛兄弟還是不敢大意。
他們可不敢仗著和李家的親戚關係,到處占便宜,雖然如今是林氏服侍著姑婆,他們去李府探望妹妹林氏,也不敢對府裡仆人大呼小叫。
因為林家父子知道,李笠雖然不在鄱陽,可耳目絕不會少。
一旦讓李笠認為林家人對他娘有何不敬,或者私自打著李家的旗號撈好處,一旦發起火來,那可是誰都攔不住。
更彆說黃家人也盯著,林盛即便有李昕這個外甥,也不敢在李家頤指氣使,不敢在鄱陽趾高氣揚。
此次他千裡迢迢來徐州,當然是要給家裡尋個機會,雖然怕李笠如同老鼠怕貓,但也知道李笠看在林氏、李昕母子份上,不至於閉門不見。
如今見李笠如此態度,林盛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李笠讓他跟著龐秋走走看看,那就是讓林家也搭順風船的意思,如此一來,林家的前景,可就越發光明起來。
這都是因為林氏侍奉吳氏十分用心,李昕又很懂事,在鄱陽幫著守李家家業,李笠是看在嫂子和侄兒的份上,才不和林家一般見識。
說了一會,林盛不敢打擾太久,識相告退,李笠讓管家送出門外,自己轉到後院,去看黃姈母子。
新生兒自有奶娘照料,黃姈在不怎麼透風的房間裡坐月子,李笠一進去就覺得有些悶熱。
沒辦法,如今坐月子就是這規矩,認為產後不能見風。
黃姈知道林家來人的事,問:“人來了?”
“來了,我讓龐叔帶著他就行,用不著我們操心。”
李笠坐在床邊,握著黃姈的手:“昕兒總不能和舅舅們老死不相往來,當年的事該不該恨一輩子,他長大了,也該自己拿主意。”
“那,昕兒接下來,如何安排?”黃姈問,李昕今年就滿二十歲,作為新平公的侄兒、李家長孫,不能總呆在鄱陽看家。
而且梁森的弟弟梁淼,也該有個安排了。
“以家世,他們要入仕就隻能先從軍,立軍功,憑借軍功入仕。”
李笠沉吟著,“可一旦昕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沒法向嫂子和娘交代。”
“那,先成家,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