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湘東王讓王琳回京,就是讓王琳這個兄弟、舅舅,來儘心儘力給姊妹和外甥撐腰。
王琳明白事不宜遲,馬不停蹄趕回來。
說了一會,王琳把話題轉到另一邊:“我有所耳聞,說等尋陽王錄尚書事,於軍事這邊,要重用勳臣子弟、將門之後。”
“雖然不知是怎麼個重用法,不過,希望你莫要多想。”
“你這是安慰起我來了。”李笠笑起來,接過話茬。
“國朝定鼎,勳臣及將門子弟,出身為京兆韋氏,河東柳氏,河東裴氏,又有南歸的泰山羊氏等,他們雖然比不上王謝高門,但名聲依舊顯赫。”
“朝廷用他們來裝點門麵,和齊國那邊比起來,也頗為氣派不是?”
“況且遠親眾多,在周、齊兩國,都有同宗子弟身居要職,關鍵時刻,這種宗親關係,能派上用場也說不一定。”
“譬如招降納叛,同宗之誼,天生就能拉近相互關係,若招納其他士族出身官員,士族對士族,也讓對方覺得有麵子。”
王琳聽出李笠語氣中的“怪調”,卻不接話,而是聽著。
李笠繼續說:“再說京兆韋氏,當年鐘離大戰,大破魏軍的韋睿,威振天下,有韋虎之稱。”
“其子孫在侯景作亂時,或勤王,或守台城,無愧國恩、皇恩。”
“其孫韋粲,為文帝心腹,侯景作亂時率軍勤王,在建康鏖戰,為國捐軀,同時戰死的還有幾個兒子,以及族人上百,可謂滿門忠烈。”
“現在,朝廷要重用韋氏子弟,擔當軍戎重任,也是理所當然。”
“河東柳氏也是同理,而河東裴氏、譙郡夏侯氏,本就是國朝勳臣,在兩淮深耕多年,如今對其子弟加以重用,無可厚非。”
李笠舉例:“譙郡夏侯氏,郡望可就在如今的亳州地界,若以譙郡夏侯氏子弟任亳州刺史,對於收買當地豪族人心,大有助益。”
“雖然當年,夏侯氏出了個忘恩負義的逆臣賊子夏侯譒,但樹有枯枝,不能就此否定夏侯氏子弟的一片報國之心,所以朝廷也該給個機會了。”
“而說到泰山羊氏,堅守台城的羊侃老將軍,我可是佩服之至,如今泰山羊氏諸將,蓄勢待發,為國效命,不會拖泥帶水。”
“有這些勳臣、將門子弟在,朝廷不愁沒有棟梁之才可用,讓這些勳臣、將門子弟擔當大任,才是正本清源之舉。”
李笠的話愈發陰陽怪調起來,讓王琳覺得十分尷尬,情緒不知不覺間被對方調動。
戰場之上,出身有何用?
難道能麵門中箭不死?頭被砍斷不死?還是報了名號就能打勝仗?
打仗,看的是實力,能打勝仗就是有實力,和出身無關。
自侯景之亂起,梁國國內戰火不斷,能否在戰場上立功,機會對於武人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對於王琳來說,他是會稽兵家出身,大多數部下說得好聽是江湖好漢,說得難聽就是群盜。
十餘年來,他們靠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流淚、流汗又流血,才有了今天的官職和爵位。
而不是靠搶勳臣、將門子弟的機會,撿便宜撿回來的。
現在好了,國內無事,也無外患,就覺得我們是粗鄙莽夫,覺得擺不上台麵。
要讓士族子弟取而代之,登堂入室、談笑風生,我們就被拒之門外,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
鳥儘弓藏、兔死狗烹!
真是豈有此...
王琳越想越不痛快,卻忽然驚覺:我怎麼被李笠給帶歪了?
明明是我來勸你想開點,結果變成我想不開了...
他收拾心情,看向李笠:“尋陽王錄尚書事,執掌朝政,總是要考慮多一點,有些人事任命,我覺得應該是表麵功夫,所以,莫要往心裡去...”
李笠見王琳一副“明明自己一肚子火,還要勸彆人冷靜”的樣子,真想笑。
人亡政息,主政之人一換,政策大調整在所難免,古往今來大體如此。
所以,李笠敢搞事的前提,是有能力平事。
湘東王完蛋,接任“錄尚書事”的必然是某位皇叔,退一步是某位老資曆的宗室藩王,再怎麼輪也輪不到李笠。
除非他直接造反、奪權。
尋陽王錄尚書事後,必須“回饋”支持者們,接下來定要“正本清源”,如此,才能做到“人心所向”。
“尚書省會很熱鬨,今日,尋陽王正式錄尚書事。”李笠說完,喝了一杯茶,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