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寒地凍,老人容易生病,且容易一病不起,所以,入冬後吳氏便病倒了。
一開始,病情不重,但未見好轉,如今漸漸惡化,那麼...
“古代”的醫療水平很低,檢查手段十分落後,李笠不知道娘到底生了什麼病。
是高血壓引發的各類並發症?還是那些常見老年病?
所以吳氏的病想要痊愈,隻能看運氣,看能不能熬過冬天,熬到開春,或許就有希望。
但是,越怕發生的事情,就越容易發生。
吳氏本來想裝作不在乎,裝作病情正在好轉,免得李笠擔心,但看樣子,是裝不下去了。
自己的身子狀況如何,自己知道,吳氏覺得,除非佛祖保佑,自己恐怕真的..真的不行了。
那麼,是因為兒子清理佛寺,導致佛祖震怒,才懲罰她這個做娘的麼?
吳氏不止一次冒出這個念頭,她信佛,所以擔心兒子清理佛寺之舉,觸怒了佛祖。
但是,若佛祖要怪罪,她願意替子受過。
“一眨眼,都過了二十多年。”吳氏緩緩說著,看著兒子,滿是欣慰,“這二十多年,都是你把家扛起來,真的很辛苦。”
“孩兒不辛苦,不辛苦。”李笠握著吳氏的手,喃喃著,不管怎樣,眼前這一位,就是他的娘,是他的至親。
眼見著情況不對,李笠心中愈發不安,卻裝作淡定:“冬天天氣寒冷,成日裡悶在房裡,娘沒精神也很正常,等到開春,到外麵走走,娘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吳氏抬手摸著李笠的臉,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該怎麼說,兒子如今到了要緊的時候,她一旦走了,那就麻煩了。
她不想給兒子添麻煩,但這種事,她說了不算。
她真想再撐幾個月,好歹撐到,撐到...
“咳咳咳咳...”吳氏咳嗽幾聲,看著兒子,決定把該說的話先說了,免得有遺憾:“你二兄,走得早,沒成親,沒留下子嗣。”
“等到,等到你辦完大事,莫要忘了你二兄,還沒有香火...”
意思就是讓李三郎李笠過繼一個兒子給二兄李二郎做嗣子,延續香火。
“孩兒知道,知道...”李笠見吳氏開始托付後事,愈發覺得不妙,他不是擔心娘去世,誤了他的事,而是不想失去至親。
“人,總是要死的,娘若真的走了,你莫要太傷心,傷了身子可不好,你是家裡的頂梁柱,不能有事。”
吳氏現在不怕說一些晦氣的話,“我死後,就和你父親合葬。”
“是否需要遷墳,你看著辦即可...”
“昕兒,已經成家立業,但還得你這個做叔叔的多看顧...”
吳氏說著說著,聲音漸小,眼睛緩緩閉上,不再說話。
好像睡著了,睡得很安詳。
李笠見狀,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心跳驟停,眼淚奪眶而出,卻沒哭出聲,隻是身子微顫。
旁邊候著的侍女見狀,驚得麵色慘白,捂著嘴,抽泣起來。
老主母為人和藹,對她們這些下人很好,從沒打罵,就如同祖母對待孫輩一樣,所以侍女們也把吳氏當祖母看待。
眼下,老人家走了,哪能不傷心?
卻聽得幾聲咳嗽,侍女抬頭一看,見是吳氏在咳嗽。
吳氏咳完之後,睜開眼睛,見兒子的模樣,趕緊伸手過去擦眼淚:“唉,人老了,容易犯困。”
“沒,沒事,娘困了,好好休息。”李笠的心跳恢複正常,幾乎要破涕而笑,擦掉眼淚:“娘先休息,孩兒不打擾了。”
吳氏看著兒子,隻覺得心疼。
父母去世,兒子若為官,需辭官守喪,此為丁憂,守喪要滿三年。
當然,為母守喪,不滿三年也沒什麼,但前提是兒子不當官,沒人不依不饒、揪著不放。
以李笠如今的地位,吳氏知道自己一旦在關鍵時刻去世,兒子就比較尷尬了。
她雖然沒讀過書,也不知什麼“大義”,但能想明白:改朝換代,哪怕有禪讓作為過渡,但受禪之人,怎麼都談不上是“忠”。
若李笠在母親去世期間,不守喪而去改朝換代,那就是不忠不孝。
真要是這般,“鄱陽李三郎”的名號,可就毀了。
所以,為了兒子,她要竭儘全力,活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