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會員”、會員的騎手以及員工,還是參加博彩的“彩民”,都能從中獲取大大小小的收益。
蕭摩訶平日裡,也拿出一些閒錢來博彩,有贏有輸,但能不能贏錢倒是其次,他最癡迷的,就是開賽後,看自己下注馬匹疾馳時那種刺激感覺。
研究賽馬,現在成了他的一項愛好,和“同好”聊“賽馬經”,成了蕭摩訶迎來送往之際,最喜歡做的一件事。
參觀結束,比賽開始,陪同天子參觀陰陵監的武官們,開始以騎射競技,以成績定名次,然後,依次從馬監裡選馬。
挑了駿馬,帶回家,怎麼養,就看個人自己本事了。
正所謂“寶馬配英雄”,對於武人來說,一匹寶馬,就等於自己的第二條命,所以,今日能在養著大量好馬的陰陵監選馬,對於許多人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臨時設置的校場上,武官們陸續獻技,在天子麵前,展示自己的武藝。
李笠看著一個個威猛的武官策馬疾馳,在馬上左右開弓,十分滿意。
看著那一匹匹疾馳的駿馬,他忽然想起一段話。
我昔在鄉裡,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鴟叫。
平澤中逐獐,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饑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覺耳後風生,鼻頭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
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
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使人無氣。
這段話,為梁國開國武勳曹景宗所說,讓人聽了,頓生唏噓。
昔日,血氣方剛的少年郎,鮮衣怒馬,策馬疾馳在家鄉的原野裡,風馳電掣。
射箭、打獵,逍遙快活。
當少年郎成了開國勳貴,離開家鄉,到了繁華的京城做貴人,再不能策馬疾馳,被各種繁文縟節束縛。
出行時,坐的是慢悠悠的牛車,前呼後擁。
像掀開車幔往外開,被隨從勸阻,種種束縛,使得自己仿佛新婦那樣,處處小心、謹慎,銳氣全無。
曾經的滿腔熱血,漸漸消磨在京城的繁華之中,昔日快意恩仇的少年,漸漸變得圓滑世故。
李笠感慨之餘,看著眼前這些生龍活虎的武將,若有所思。
昔年,開國不久的梁國,兵強馬壯,天監四年揮師北伐,聲勢極其浩大,被魏人稱為百餘年來未有之勢。
那時的梁軍,不缺強兵,不缺悍將,韋睿、曹景宗、裴邃、夏侯亶,都是一時名將。
然而,帝王心術,使得皇帝蕭衍擔心軍權易主,不選百戰宿將為帥,選擇任命懦弱無能且不通兵事的弟弟蕭宏掛帥出征。
一群猛虎,帶頭的卻是一隻綿羊。
結果,一場突如其來的夜雨,嚇得蕭宏以為是魏軍夜襲,倉皇出逃,連夜棄軍南下。
身為主帥,一聲不吭,拋棄了麾下大軍,此舉直接導致梁軍全線崩潰。
魏軍趁機大規模進攻,兵鋒直指淮南要地鐘離。
鐘離被大量魏軍圍攻,情況危急,儒將韋睿奉命救援。
他率領兵馬短時間內橫跨陰陵大澤,抵達鐘離,協同曹景宗等人,奮力擊破魏軍,打出鐘離大捷,俘獲無算。
魏軍慘敗,將韋睿稱為“韋虎”,將樣貌英俊卻不頂用的蕭宏,戲稱為“蕭娘”。
至那以後,梁軍再有北伐,也都是以宗室為主帥,然而這些無能的主帥,一次次浪費著機會,浪費著精兵良將的青春。
不僅如此,開國武勳們,為了融入士族的圈子,自己或者子侄開始棄武從文。
騎快馬如龍的豪強子弟曹景宗,羽扇綸巾上陣的韋睿,以及同樣是豪強出身的裴邃、夏侯亶,雖然是當打之年,未能再建奇功。
要麼,在京城的繁華中慢慢逝去,要麼,在淮南長達十幾二十年的屯田、攻壽陽生涯中辭世。
不到四十歲就稱帝的蕭衍,沒能將這些開國武勳們用好,甚至可以說,浪費了這些難得的人才。
現在,李笠也不到四十歲,麾下武將,大多經曆戰火磨煉,正值當打之年。
他看著這些魁梧的身影,自己問自己:
難道要為了權力的穩固,就要讓這些騎快馬如龍的豪傑們,在歌舞升平中,消磨鬥誌,慢慢跟著自己老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