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天氣晴朗,金城內,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紛紛。
說起這兩日發生的幾件大事,人人都是興致勃勃。
其一,在天明寺下榻的皇帝,夜裡遇襲,不過賊人並未得手。
其二,賊人中的一股,從皋蘭山南麓陡壁翻山,襲擊天明寺未遂,據說全都死了;另一股則是突厥騎兵,未能攻破行轅,撤退時,被官軍圍殲。
其三,突厥兵馬被殲滅的地方,離金城不算遠,所以,當官府通告說“有償收屍”後,許多百姓靠著在戰場上收斂屍體、挖大坑,很是賺了一筆。
其四,戰死的突厥人,其首級都被收集起來,記功之後,據說要在戰場邊上立“京觀”,以示官軍的赫赫戰功。
人頭堆太恐怖了,說多了晚上怕有那什麼來;皇帝遇襲但沒事,也不值得討論,最讓人們津津樂道的,當然是戰場上收屍這件事。
無數人看到,戰場上屍橫遍野,到處都是死人,而且都是衣著發飾明顯異於中原人的突厥人。
這些死人,死相各異,有的“四肢健全”,有的則是“支離破碎”,現場慘不忍睹,許多來收斂屍體的百姓,吐得膽水都出來了。
但也抵不過銅錢的吸引力,吐完了就收屍,收完了又吐,吐完再收第二具,吐啊吐的,吐到肚子裡沒東西,也就習慣了。
把屍體扛到挖出的大坑邊,馬上就能領錢,沉甸甸的銅錢拿在手裡,放進兜裡,心就安了,也不怕吐了。
許多到現場收屍掙錢的人,回來後就成日裡吹噓自己的見識,吹噓自己的膽子有多大。
眼見著旁聽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被自己描述的現場慘狀嚇得麵色慘白,敘述者愈發得意,添油加醋。
說河水都被染紅了,土地都滲了血;
說突厥人死得有多慘,說官軍有多麼的威風。
即便現場並沒有什麼“克虜伯”,“馬輕侯”,卻被這些人吹噓成威力巨大的神兵利器。
說什麼“人還沒走近,就能感受到兩位‘伯’、‘侯’身上散發濃烈的‘殺氣’”。
各種聳人聽聞的“親眼所見”,從一個個熟悉的人口中,用本地話說出來,使得聽眾對陳述者的“親眼所見”深信不疑。
於是,人們對於新官軍的無敵,以及“數萬突厥大軍”的悲慘下場,有了“深刻的認識”。
自然不會如之前那樣,輕視新官府。
去年,長安朝廷打了敗仗,迫不得已投降,於是,關隴各地傳檄而定,南方的朝廷,成了新朝廷。
但關隴各地百姓,對這個新朝廷沒有多大了解,其官軍的“驍勇善戰”,對於他們而言,僅限於各種傳說之中。
尤其那傳得神乎其神的大威力兵器“克虜伯”、“馬輕侯”,許多人聽了之後,隻覺可笑至極。
因為自古以來,從沒有什麼兵器可以“一擊糜爛數裡”。
隴右地區這幾百年來戰亂不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什麼大場麵沒見過,可從來沒見過什麼兵器有如此威能,反倒是對騎兵的厲害深有感觸。
尤其這十幾年來,威脅越來越大的突厥騎兵,讓百姓們覺得是強敵。
覺得隻要那些可汗們動了心思,突厥騎兵侵入河西、隴右地區燒殺搶掠,沒有塢堡庇護的小民,恐怕活不了多久。
現在,不同了,“數萬突厥大軍”突襲金城,結果被官軍的“克虜伯”、“馬輕侯”擊退。
然後又被官軍追上,那麼多騎兵,全都慘死在“克虜伯”、“馬輕侯”手下。
發生在家門口的激戰,無數人親眼所見的現場慘狀,讓百姓們感受到新官軍的厲害,不由得慶幸去年各地是“傳檄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