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天氣依舊微寒,清晨,彭蠡湖上濃霧彌漫,一座小島旁,李笠和武祥將篝火弄滅,吃完手中剩下的熱炊餅,然後解開係船纜繩,搖船收排鉤。
昨晚布設排鉤時,排鉤一頭係在船尾,然後沿著岸邊草叢釋放,此刻,兩人協作收繩索,扯起許多魚兒。
貪食的小鯉魚或小鯽魚,嘴巴被魚卡子卡著,折騰了一晚上沒逃脫,力氣耗儘,現在被人扯出水麵,隻是無力的搖頭擺尾,擺脫不了被人放進魚簍的命運。
魚簍不止一個,都掛在船幫外,大半浸入水中,關在魚簍裡的魚隨波逐流,等著最後命運的到來。
同樣隨波逐流的李笠和武祥,沐浴著晨曦,將被寒風和湖水弄得有些麻木的雙手舉起,放在嘴邊不停吹。
待得雙手微暖,他們搖船離開小島,往彭蠡湖深處‘走’去。
武祥彎腰整理船艙,他的臉有些圓,五官有些‘淡’,長著一雙眯眯眼,被風迎麵一吹,眼睛更眯了,看上去有些像狐狸。
李笠一邊搖船一邊看著發小,笑道:“黃團,你昨夜說夢話了。”
武祥抬起頭:“啊?那我說什麼來著?”
’“你說:雞,雞,雞...”
武祥笑起來:“嘿嘿,我昨晚做夢,夢到吃雞了。”
“那好,等忙過這段,我請你吃雞!”李笠如是說,見武祥嘿嘿笑起來,他繼續搖櫓。
搖了一會,武祥過來輪替:“我來,你趕緊把釣具準備好。”
昨日,李笠和武祥結束日間捕魚後,將魚獲交給同村漁船,讓其帶回村去,兩人隨後在這小島旁靠泊,順便布設魚卡子排鉤,將就著在船上過了一夜。
收好排鉤和釣起來的魚,開始新一天的捕魚作業。
在湖裡過夜,那滋味可不好受,累、困、冷、餓,但兩人咬著牙也得撐下去,因為這就是生活。
村裡有人逃亡了,這些家庭本該承擔的賦稅、勞役,分攤在村裡其他家庭。
李笠家和武祥家的負擔當然也隨之增加,所以,他們隻能更加努力捕魚,畢竟李笠還額外有每月定額。
為了多得一些漁獲,就得在深水區捕魚。
天氣回暖,但依舊寒涼,水溫回暖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大魚基本上依舊潛伏在彭蠡湖的深水區,漁民們想要有好收成,就得尋找這些魚兒聚集的水域。
彭蠡湖裡分布著許多小島,星羅棋布,其間又夾雜著許多魚群聚集的水域,是打漁的好地方。
但魚兒聚集的水域並不固定,所以如何找到魚群的蹤跡,事關魚獲多還是少。
捕魚效率最高的辦法當然是張網捕撈,網越大,撈到的魚就越多,但網越大,需要的人手和漁船也就越多,這就導致“人力成本上升”。
李笠作為半丁都不是的魚梁吏,家道中落,沒有什麼親族,眼下隻能靠武祥來幫忙。
本來還有一個梁森,但是....
兩個少年、一艘小船,根本就擺弄不了大網,更彆說大網很貴,使用成本高,目前用不起,隻能另外想辦法增加捕魚收入。
武祥是漁家子,雖然還不到十六歲,卻也要作為半丁,每年為官府服役。
現在新年伊始,武祥並不需要服役,所以小吏李笠要用平民武祥,不能白用。
武祥作為家中男孩,即便未成年,也承擔著勞動養家的責任,就算他本人願意白給李笠幫傭(做工),時間久了,耶娘總是會有意見。
李笠不會這麼做人,所以他不是白用武祥,這年頭幫傭的“市場價”是日工錢二十到三十文(成人價),他不付工錢雇傭對方,講的是“分成”。
一起捕魚的收入,四六分,李笠六,武祥四。
之所以不是對半分,道理很簡單:李笠額外出技術,武祥純粹出力氣。
捕魚需要力氣,更需要技術,若是連魚群在哪裡都找不到,光有力氣沒用。
太陽東升,湖麵霧氣漸漸消散,李笠和武祥搖著漁船抵達一處小島附近水域。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李笠和武祥直接在湖裡過夜,一大早就開始捕魚,所以能夠率先搶占既定水域,開始按計劃行動。
距離漁船十餘丈的水麵上,漂浮著幾個竹筒捆成的浮標,那是李笠做的記號,浮標下拴著聚魚用的餌料。
此時,浮標附近水麵有大量氣泡從水下浮上來,說明已有許多魚聚集。
船艙裡有個蓋好的木桶,李笠掏出破布堵著鼻子,將木桶打開。
微風吹來,武祥聞到一股酸臭味,這味道讓他覺得難聞,仿佛是臭餿肉粥,其間還夾著著雞屎,以及酸臭的動物內臟。
這味道太過酸爽,武祥趕緊掏出碎布堵鼻子。
早有準備的李笠拿起釣車,直接伸手從桶裡撈出一小坨麵團,然後將其粘在釣車魚線末端。
這坨麵團散發著酸臭味,李笠嫻熟的揚起釣車,將麵團“甩”到那浮標附近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