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把魚遞給大鯰彭:“呐,見識少不要緊,不要到處大聲嚷嚷!”
大鯰彭看著這嘴角無血跡的黃芽丁,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隻覺大失顏麵,拿著魚的手微微顫抖,呼哧呼哧喘著氣,狠狠瞪著李笠。
他平日裡行事咋咋呼呼,實際上心虛得很。
帶著幾個少年在魚市混,就靠虛張聲勢唬人,如今被不起眼的李笠說“沒見識”,隻覺一股邪火冒上來。
大鯰彭將手一揚,就要把手中魚往李笠臉上砸,而李笠瞬間暴起,忽然前衝,一手掐住對方喉嚨,高聲罵起來:
“王八蛋!我給郡廨交魚,交這般魚上去,上佐都沒多說什麼,就你個大口鯰話多!”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大鯰彭猝不及防,想要揮舞著雙手要打人,卻被李笠繞到身後,用手扼著他的脖子。
其他少年們見著瘦弱的李笠居然敢如此行事,驚得手足無措,武祥抄起地上放著的扁擔,雙目圓瞪,盯著這幫惡少年。
李笠認為惡少年大多色厲內荏,欺軟怕硬,遇到這樣的人,越軟越吃虧。
後世的混混是如此,古代的惡少年也不會錯,李笠知道大鯰彭的虛實,所以不怕翻臉:“鬨,鬨!今日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給你一個說法!”
大鯰彭掙紮著,卻無法掙脫,圍觀的人們見這刺頭遇到克星,個個來了精神,想要看看大鯰彭會吃什麼虧。
隻見李笠一把將大鯰彭推開,不等對方撲過來,拿起一把殺魚的刀:“大口鯰!要麼按十文銅錢一尾買我的魚,要麼拿刀與我單挑,今日你不捅死我,便是我捅死你!”
此為強賣對強買,不服的話,拿刀互捅。
旁人看向李笠,不由得驚歎:這小子看著身材瘦弱,卻是個狠人啊!
但李笠的“強賣”價錢很合理,大家看了他盆裡的黃芽子,覺得按這尺寸以十文一尾的價錢收購,然後以十二文一尾轉賣也不愁賣,一尾賺二文。
大鯰彭聽了李笠的話,臉漲得通紅,嘴巴一張一合,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之前見過幾次李笠,而記憶裡的李笠,是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子,往日來魚市,被他大嗓門一吼,立刻乖得如同小貓。
如今卻變了個人,變得比他還像惡少年。
大鯰彭向來欺負弱小,隻有他強買,從沒遇到過‘強賣’,一靠家裡名頭,二靠虛張聲勢。
可現在碰見一個更凶的,他就凶不起來了,畢竟自己是賣魚的,不是賣命的。
李笠開始催促:“嗯嗯啊啊的,行不行,痛快些!莫要像個小娘子。”
大鯰彭聽得李笠這麼說,看看左右,先前的氣勢早已消失不見,他當然不敢拿刀來和對方互捅,而一尾魚倒個手就賺二文,這買賣還是劃算的。
但是就這麼順了李笠的意,他覺得氣不順:“誰要與你單挑,晦氣!”
李笠見這刺頭服軟了,便向圍觀的人們說:“大夥與我作證,我與他定下買賣,一尾黃芽丁十文銅錢,價格公道,對不對?”
有人想附和說“對”,卻見大鯰彭瞪著眼,便沒有出聲,但也有人不管這位要殺人的目光,高聲說著:“對!”
“大鯰彭,買不買,痛快些!”李笠看著大鯰彭,大鯰彭也看著他,呼哧呼哧喘著氣,片刻後說:“好吧。”
李笠把刀一扔,拍拍這位的肩膀:“呐,買賣就這麼定了,我這裡有二百餘尾黃芽丁,共計兩千餘文,趕緊讓人把錢拿來。”
氣鼓鼓的大鯰彭聽到“二百餘尾”,不由得驚訝起來,顧不得生氣,低頭看看地上幾個木盆,數了數。
覺得手指不夠用,便苦著臉估算起來。
片刻,覺得並沒有那麼多,又看向李笠:“你哪來這麼多黃芽丁?莫非是畫的?”
李笠笑起來:“畫?你眼睛好不好使?我後麵推車上還有好多木桶,魚都在木桶裡裝著呢!”
大鯰彭看著推車裡放著的許多木桶,看著桶裡的許多黃芽丁,有些回不過神,他大概知道李笠的底細,不過窮酸吏家子罷了。
家裡麵沒成年男丁,沒什麼幫手,所以他不認為李笠有本事自己弄來這麼多黃芽丁。
但魚確實很多,於是心中竊喜:發財了,發財了,這般大的黃芽丁有許多,即便每尾賺兩文,累計也能賺不少錢,阿耶會誇我的!
大鯰彭心中高興,臉上卻藏不住事,不由自得笑起來,幾個惡少年見著這位都笑了,便訥訥走到一旁。
他們隻是來助個場麵,帶頭的都不計較,自己又何必張牙舞爪。
惡少年們看向李笠,想起方才李笠那凶神惡煞的模樣,眼中不由帶著敬畏。
李笠讓武祥趕緊準備交魚,今日買賣成交,雖然售價比他的預期低了些,但也在接受範圍內,最主要的是把貨清了、變現,這才是最重要的。
平民百姓做買賣,最怕被小混混糾纏,因為耗不起,李笠知道自己勢單力薄,和大鯰彭糾纏下去沒意思,所以要見好就收。
正忙碌間,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咦?李笠?你在此作甚?”
聲音很熟悉,李笠抬頭一看,卻見是“柳郎君”柳盼站在麵前。
身邊跟著一個僮仆,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吏員,後麵還有幾個隨從。
吏員依舊是那位門下通事,這“出場陣容”,和那日常來食肆一模一樣。
李笠從劉德才那裡確認了這位“柳郎君”的身份:鄱陽內史柳偃之子柳盼,但他知道分寸,不妄想能親近這個世家子。
柳盼看著地上的木盆,又看看李笠及旁邊幾個人,愣了一下,隨後有些惱怒的問李笠:“你不去捕鰱魚,在此作甚?”
“你竟敢躲懶,我讓人處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