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相聚十餘步距離上各自坐著一個垂釣者,其人身後,都圍著幾個人,默默圍觀。
又有兩人在這兩個垂釣者之間來回走動,領頭一個,卻是鄱陽內史之子柳偃。
他先看李笠垂釣,但魚餌入水後,浮漂怎麼都不動。
反倒是另一邊,魚餌剛入水沒多久,魚兒就咬鉤,嘩啦啦扯上來一條大鯽魚。
李笠這邊繼續沒動靜,又過了一會,另一邊再次嘩啦啦釣起一條鯽魚。
柳偃仔細看了一會,覺得李笠沒有作弊,因為浮漂動都沒動,這意味著根本就沒魚咬...
忽然,李笠釣竿的浮標輕輕一動,柳偃的心提起來,目不轉睛看著,看著那浮漂微微顫抖。
片刻,浮漂猛地一沉,李笠忽然提竿,隻見水花綻放,一條魚被李笠釣了起來。
柳偃定睛一看,卻是尾小魚,大小和小拇指差不多,身體細長,不像是鯽魚。
耳邊傳來歡呼聲,他轉頭看去,卻見好友又掉起一尾鯽魚來。
此情此景,形成強烈反差,柳偃不由得愣住了。
柳偃今日和好友出城踏青,卻遇到在鄱水畔釣魚的李笠,如今好友和李笠比賽釣魚,李笠打的賭,讓柳偃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李笠是魚梁吏,所以李笠若要在這場釣鯽魚比賽中釣得比彆人少,那就隻能作弊。
也就是故意釣不上魚,譬如浮漂隻要一動就提釣竿,如此一來,肯定一尾魚都釣不上來。
為了防止李笠作弊,柳偃來監督,因為釣魚所用餌料是李笠一行人帶來的,所以他先檢查餌料。
柳偃釣過魚,知道釣魚多用蚯蚓,不過李笠帶來的餌料不是蚯蚓,而是類似於麵團的玩意。
用法,就是取一小團黏在魚鉤上,和蚯蚓釣法一樣。
麵團隻有一籃,沒有分層,散發著淡淡香氣,讓人聞了都覺得嘴饞。
但吃是不可能吃的,所以柳偃覺得餌料沒問題,卻見李笠將魚餌一分為三。
好友先挑了一籃,然後李笠讓同伴隨意從剩下兩份裡拿一份,提前撒在河裡,說是聚魚。
李笠自己再拿第三份。
這樣一來,李笠不可能在餌料裡作弊,於是比賽開始。
結果柳偃看得清楚,好友接連釣上鯽魚,而李笠隻是偶爾釣上一些小雜魚,數量少得可憐。
這是怎麼回事?
柳偃想不明白,看向李笠的目光,滿是不解。
。。。。。。
水麵上漂著的蘆杆浮漂猛地一墜,岸上垂釣的小胖子蹦起來,驚喜的呼喊著:
“又上鉤了、又上鉤了!!!”
他奮力揚竿,魚線繃直,將一物從水中扯出來。
那是一條大魚,在水中奮力掙紮著,忽然發力往水裡鑽,其力道之大,竟然扯著小胖子往河裡撲。
一旁早有準備的隨從趕緊扯著小胖子,小胖子著死死攥著魚竿,奮力把那魚兒往岸上扯,口中不住嚷嚷著:“休想跑掉!”
手舞足蹈之間,唾沫橫飛,衣衫不整,宛如尋常頑童,哪裡還有一副尊貴小郎君的模樣?
站在旁邊的柳盼,瞪大眼看著這人、魚相互較勁,眼見著釣竿彎曲、魚兒在水中來回遊動,也緊張得雙手緊握。
小胖子嗷嗷叫著,把上鉤的魚往岸上扯,眼見著魚兒被他越扯越近,興奮不已:“抄網!抄網伺候!”
其僮仆拿著抄網候在旁邊,見著魚兒被扯過來,趕緊往水裡一抄。
身陷絕境的魚兒拚命掙紮,拍打起來的水花把小胖子的臉都弄濕了,卻依舊躲不過被人兜住、拖上岸的命運。
小胖子顧不得狼狽,跑近一看,卻是一尾肥碩的鯽魚,比成人巴掌還要大。
隨從們趕緊奉承:“恭喜郎君,又中一尾!”
“哈哈哈,我看你往哪兒跑!”
小胖子激動得滿臉通紅,讓人拎起鯽魚,取了鉤,往旁邊木桶一放。
木桶裡,已經擠著十餘尾鯽魚,有大有小。
柳盼探頭去看,由衷感慨:“你可真行啊,釣得如此多的鯽魚!”
小胖子愈發得意起來:“嘿嘿,這不算什麼,上次我釣的魚,比這還多!”
不遠處,正在釣魚的李笠也揚竿,但釣起來的魚卻是一尾小雜魚,食指大小。
小胖子見著李笠釣上魚,過去一看,卻是小雜魚,又看看李笠身邊桶裡寥寥可數的幾尾鯽魚,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哈哈,我釣的魚比你多,我贏了!”
然而按照賭約,應該是李笠贏了。
李笠可不蠢,這時候還糾結什麼賭約,眼見時間也差不多,他把魚竿放下,向小胖子行禮:“小人技不如郎君,小人輸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小胖子笑得幾乎背過氣,被自己口水嗆得咳嗽起來,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你這魚梁吏,釣術如此之差,不害臊麼?”
“郎君說得是...”李笠小聲的說著,看上去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頓了頓,又說:“郎君贏了,小人聽郎君處置。”
“處置?”小胖子笑眯眯的看著李笠,想了想,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今日高興,不與你計較。”
“不過呢,你要知恥,知道麼?一個魚梁吏,釣術這麼差,你到底怎麼回事?”
“是,小人明白,小人知恥。”
李笠誠惶誠恐的說,見這熊孩子被他哄得高興,暗暗鬆了口氣。
再囂張的熊孩子,也隻是個小孩子,隻要應對得當,哄得對方高興,對方必然忘乎所以,風險就消失於無形之間。
他哄得熊孩子高興的同時,沒有顯露自己的釣魚技術,避免被對方進一步折騰的可能,順利過關。
武祥和彭均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他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李笠釣魚居然會輸給一個錦衣玉食的王府小郎君。
但事實就是這樣。